把孩子流掉,怎麼樣?
這明明是征詢的問,卻含著肯定的意味。
繃帶纏到了最後一圈,從男人手中滑落,層層鬆落,兩個上了藥的傷口重新顯露出來,他也看她,神色有一絲怔忡,眸子幽漆一片,“你要流掉我們的孩子?”
他的胸膛微一震,湧出的鮮血將藥液塗染成淡紅,同樣如以往黑如子夜的眼,卻沒了曾經的迫力和威懾力,仿佛積澱了千百年的痛苦。
白離堇將頭扭開,聲音嘲諷又冰冷,“以前,你為了家族大任,讓我將孩子流掉,還親自陪我到醫院買了藥,分開後,我將藥扔到了大海,打算不再嫁人,跟孩子相伴著度過這一生,隻是後來,在你反複的折磨和侮辱中,我對你已經徹底失望。”
她的手撫上肚子,睫毛上有晶瑩的淚,盡管已經疏漠那麼久,然而,一些話說來連自己也忍不住心痛,不願在這個男人麵前示弱,她抿著唇,等著情緒平緩下來。
一隻冰冷的手,握住她的,隻道,“給我一次機會。”
離堇神色沒有任何動搖。
他又道,“你看,我這次,是不是收斂了很多,還願意,為你去死。”
他擠出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費力,卻在慢慢地說著。
然後,他等著她開口。
她側坐著,一動不動,一雙眼睛逐漸烏黑明澈。
“那又有什麼呢?”她肩微抖,低笑,“歐大少主,你可以活上一千年,而我,隻有短短幾十年的生命,就算不計較那些恩怨糾葛,我們也從來不適合。”
他俊美的臉,頓時蒙上了一層寒霜,帶著十足的懊惱。
是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而她提起,他就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個理由讓她多了幾分底氣,繼續,“在這幾年內,你將回到影空域,而我,卻更願意待在地球上,我不想脫離這個環境。”
男人的心再次一刺,不是她願不願待的問題,而是,普通的人在進入淩鏡的瞬間,會被無情地絞得粉碎,屍骨無存,他不可以,帶她離開。
他們之間,原來不僅僅是感情的疏離,還有另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可是,這個女人,他很想要。
想將她拆骨入腹,與她靈魂交融,分不清彼此。
“在影空域,你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離堇的手從腹部移開,眸中都是淒傷,“幾次差點流產,我都咬牙挺了過來,但這一次,我不想留了,你可以限製我的自由,但選擇流產,你攔也攔不住。”
她的嘴唇在顫抖,仿佛這個決心,再也不會更改。
“你毀滅了我所有的希望,我不想天天麵對你的骨肉。”
離堇神色有點猙獰,“歐別洛,你後悔遇到我,我又何嚐不是?”
男人平靜地看著她,胸膛在流血卻似沒有察覺。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過去的事我沒有記憶,但至少現在不後悔,堇,為我生孩子,我會經常下來探望你。”
“現實嗎?用你高智慧的大腦想想。”
離堇幾乎歇斯底裏,將他的手狠狠甩開,“年齡,地域,還有你對我的傷害,可能嗎?”
她忽然彎下腰,拾起一塊花瓶碎片,放到自己的頸邊,站起身來,麵對他,慢慢後退,“將我送回法國夙園,不然,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瘋狂。
男人目光一緊,轉瞬被黑色彌漫,鋒利的瓷片就抵在肌膚上,滲透出絲縷的血痕,她的手在顫抖,眼睛赤紅,亂發披散,仿佛在傾所有力氣,作最後一博,在為她唯一的希望拚命。
“曾經,我擁有懷裕,擁有好父親樓錚,貪戀生存,就連受一點傷,也要到醫院做詳細的檢查,可現在,歐別洛,我連命都可以給你。”
男人緩緩抬手,掌風一吸,瓷片從她手中脫飛而去,她身體一踉,靠到牆壁上,死死地瞪著他,“你能輕而易舉地避免我自殺,是不是很高興啊?哈哈哈……”
她尖銳的手指,往淺縫的傷口伸去,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和瘋狂。
“好。”
男人慢慢吐出一個字,她的動作止住,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他的神色悵然而認真,她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的胸膛和腹部上,兩縷鮮血蜿蜒著流下,唇一片蒼白,“不過,你要答應我,為我生孩子。”
渾身所有強撐的力氣都撤去,離堇扶住窗戶,大口大口地喘氣,抑製住心中的一點異樣,冷笑,“好,總歸有我一半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