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空門被抓住什麼的,厲飛絕對不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眼下這個場景,王夫閣下內心還是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為什麼?
因為厲飛從來沒有在專注地看著親王殿下小時候的照片時被抓到……
隻要想一想錫蘭侯爵不知從哪裏進來的時候他正彎著腰貼著牆一張一張看著紛紛嫩嫩的親王殿下,厲飛就覺得心裏有一種微妙的尷尬。
當然厲飛絕不會讓這種尷尬流於表麵。他自然而流暢地露出無辜的笑容,就像是個不小心迷路走到這裏的清白客人,就算在場的兩人都對事情的真相彼此心知肚明。
“表麵功夫就不必了,第三親王的王夫殿下深夜來此,是為了什麼?”
厲飛沒有回答錫蘭侯爵的問題,反而環視了一周,肯定地說:“這裏有密道。”
——這樣就解釋了厲飛為什麼沒有察覺房子裏有人,當初萊斯特又為什麼會被突然出現的奧德裏奇·錫蘭給嚇了一跳。
錫蘭侯爵沒有回話,臉上卻出現了默認的神色。
他銀色的發絲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華,軍旅出身讓他即使已經快要六十歲,也依然有著健碩的身體,貴族的華服穿在他身上沒有一絲褶皺。
他有著山一樣的沉穩氣魄,但厲飛卻感覺到那氣魄中露著一絲異樣的違和感。
厲飛沉默著分析完所有能分析的對象,對麵的人依然不發一語,好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厲飛先開口。
再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於是厲飛遵從了錫蘭侯爵的意願。
“這棟屋子,屬於您的弟弟,奧德裏奇·錫蘭……我想見一見這個人。”
錫蘭侯爵雙手拄著一根黑色金漆的手杖,緩緩地說:“難道王夫閣下沒有聽說,奧德裏奇已經被從錫蘭家族除名了了麼?”
厲飛隻是笑而不語。
如果說他之前對奧德裏奇是否離開錫蘭家還抱有疑問,那麼看過這間房間之後,他心裏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奧德裏奇並未離開——就算他真的離開了錫蘭家,眼前這個老者也必然知道對方在哪!
這牆壁上的照片、客廳裏雜亂無章的研究資料……這幢房子裏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被施加了某種讓時光暫停的魔法,將一切定格在某個時刻。
奧德裏奇離開不可能不帶走他的資料和照片,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跟蹤貝麗夫人和萊斯特,可那些照片無疑是他的心血。
一個驅逐了奧德裏奇並且不聞不問的人,不可能為他保留這麼一整棟房子。這間房子裏的一切如果呈現在皇帝陛下麵前,錫蘭家再怎麼權勢滔天也逃不過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那可是帝國的先皇後和現任親王!
“……所以你才一點都不露膽怯?”雷蒙德·錫蘭目光如電,直看向厲飛。
“怎麼會?”王夫閣下聳聳肩,“我還沒有那麼蠢。”
“哦?那你憑什麼?”
“直覺。”
錫蘭侯爵冷冷地哼了一聲,看著眼前厚顏無恥的聯邦人。
“若是在戰時,你在進入這間屋子的瞬間就會被擊斃。”
厲飛“嗬嗬”了一聲:“如果是在戰時,我的目標就不會是這間屋子。”
——而是你的頭!
錫蘭侯爵聽出了厲飛口中的未盡之言,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王夫殿下何必加入皇家護衛隊?依你的才能,理所應當加入藍13號才是。”
和格倫哈爾·錫蘭不同,錫蘭侯爵並不像他兒子那樣單純地排斥所有聯邦人。在肯定了厲飛是個能力不錯的家夥後,他順手遞出了橄欖枝,試圖將隱星的幽靈招歸麾下。
這是他在圈子裏玩了一輩子,玩出的經驗。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謝謝你的好意。”厲飛擺了擺手,“我前半輩子過得太忙碌,後半輩子打算過得悠閑一點。”
錫蘭侯爵聞言示意了一下二人此刻所處的環境,言外之意很明確:這就是你所謂的悠閑?
“悠閑之前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厲飛厚臉皮地說道,“就看侯爵大人願不願意給個方便。”
雷蒙德·錫蘭看了厲飛一會兒,掌中手杖敲了敲地麵,書房的巨大木製書櫃無聲滑開,露出一條黑黝黝的通道。
“跟我來吧。”
他站在昏暗的洞口前,光明被密道盡數吞噬,本人像是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厲飛毫不猶豫地跟上。
密道十分狹窄,隻容一人通過,厲飛就這麼跟在錫蘭侯爵的身後,謹慎地保持著一步半的距離。同時,他的步調和錫蘭侯爵保持了一致,腳步起落全部和錫蘭侯爵踩在一個節奏點上,聽起來就像是通道中隻有一個人步音。
錫蘭侯爵聽著對方堪稱完美的腳步聲,忍不住微微錯步,打亂了腳步前進的節奏。但很快,厲飛又調整好,穩步跟上,調整中的誤差不超過三步。
“你真的不考慮加入藍13號?”錫蘭侯爵突然問道。
“抱歉,隻是習慣而已。”厲飛回答地毫無誠意。
在這種黑漆漆又是敵人地盤的地方,他的神經還沒有粗到可以隨隨便便放鬆下來。
倒不如說,擁有被害妄想症的王夫閣下一直都防備著將近六十歲的錫蘭侯爵突然回頭發難,連那一步半的距離都經過厲飛的大腦精心測算,是他在這種環境下能反應並反擊的極限距離。
似乎也明白厲飛的回答不可更改,錫蘭侯爵沉默下來不再開口。
——他們錫蘭家還沒有到要百般拉攏一個聯邦人的地步。
穿過長長的通道,厲飛發現他們回到了前廳一片帷幔之後,外麵是熱鬧的晚宴,穿著華服的貴族們互相試探、吹捧、明譏暗諷,而裏麵有兩個從密道走出的人,就像是一抹漆黑的影子,和光下的喧囂毫無關聯。
雷蒙德·錫蘭隻看了宴會一眼,就轉身從帷幔後的另一條小道離開。
厲飛邁步跟上。
這次他們沒有走多久,但卻越走越偏僻。
厲飛皺著眉。
他在來之前就做足了功課,這個方向……不正是錫蘭家的家族墓地麼?
果然,錫蘭侯爵的最終目的地就是墓地。
繼承自水之民文化的帝國貴族們的墓地是一片小型水域,故去的人被裝在密封的骨灰盒被好好地安置在水底的墓碑中。
這片水域不可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