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色晦暗,由是一深,濯黑瞳仁裏,似透出幾分玩味之意來:

“這麼說,你是想繼續留在你那夫君赫連煊的身邊了?怎麼?這麼快就舍不得他了?”

似聽到了一個絕大的笑話般,夏侯繆縈忍不住笑了笑:

“不,天知道,我有多巴不得離開他遠遠的,最好這一生一世,都不要與他有任何的交集……”

那無謂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她口中的那個男人劃清界線,一字一句,飄進男人的耳畔,似卷了無邊的風暴,在他硬如鐵石的胸膛裏,呼嘯著,咆哮著,蓄勢待發。

“原來你這麼的恨他……”

冷冷一笑,男人陰戾嗓音,似淬了莫名的寒氣,沁出絲絲滲人的溫度。

雖然他掩飾的極好,但夏侯繆縈卻敏感的捕捉到他似有的細微異樣,心中不由一動。

又是一個“不”字,夏侯繆縈嗓音清脆,悠然開口道:

“恨一個人,何其辛苦?我為什麼要將這樣濃烈的感情,浪費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然後不斷的自我折磨呢?由他一個人,繼續恨我就是……”

這輕巧的字眼,一個一個的飄蕩在茫茫夜色裏,像紛飛的柳絮,抓不緊,留不住。

“不相幹?”

男人語聲粗噶,似乎較之先前,更多了幾分冷意,薄唇間吐出的一字一句,莫不像剛剛自寒風凍雪裏撈出來的一樣,帶著銳利的冰淩,泠泠作響:

“堂堂西秦國煊王爺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妻,身為他的娘子,原來在你眼中,他赫連煊不過一個不相幹的人……真是有趣……”

夏侯繆縈瞅他一眼,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對我和赫連煊之間的事情,似乎很感興趣,豈不更加有趣?”

男人眼眸深邃如海,不置可否。

“既然這麼不想留在他的身邊,不是更應該跟我走嗎?”

輕曼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仿佛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你?”

夏侯繆縈眼眉挑了挑,笑了:“難道我不怕方出了虎穴,又進狼窩嗎?”

女子這帶些諷意的輕笑,如針紮一般刺進男人的瞳底。

“又是虎穴,又是狼窩的,原來我和你那夫君讓你這麼害怕嗎?”

平硬語聲,從男人薄唇間斜斜勾起,透著股涼涼的嘲諷之意。

“無非害怕……”

夏侯繆縈眼簾一抬,目光幽幽,不知凝向何處:“而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你和他,根本都給不了……”

男人冷寂如冰的一顆心,突然沒來由的咯噔一下。

“哦,說來聽聽,是什麼東西,這麼了不起?”

夏侯繆縈聽出他語氣中毫不掩飾的不屑,也不以為意,隻唇瓣微扯,漾出抹輕淡笑意,吐出兩個字來:“自由……”

“自由?”

男人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眼,凝向麵對女子的晦暗眸色裏,一片幽深。

“沒錯,自由……”

深吐一口氣,夏侯繆縈一字一句,徐徐開口:

“不被強迫,不被傷害,不屬於任何人的附庸……自由自在,恣意而活……”

說這話的女子,一張如玉冰清的臉容上,綴滿了對她口中自由的向往,雲鬢浸漆,青絲如瀑,一襲白色衣袂,隨著凜冽山風,漫天飛舞,飄飄若仙,整個人就像是一場不知所起的輕夢,天亮了,夢醒了,一眨眼之間,她便會似融化的積雪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上天入地,再也難尋。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個念頭,像遇水瘋長的藤蔓一樣,將他緊緊纏繞住,帶來不期然的鈍悶與煩躁。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冷冽一笑,男人暗沉嗓音,像是在無邊地府裏泡過一般,帶出泠泠的陰森之氣:

“你說的沒錯,你想要的這種所謂的自由,我給不起,也不想給……這一點,你那夫君赫連煊,想必也不會有異義……所以,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否則,我隻怕你,連現在的自由,都沒有……”

殘虐語聲,從男人薄唇間,毫不留情的吐出,被獵獵夜風吹得散了,似千蟲萬蟻般,無孔不入的鑽進夏侯繆縈體內的每一個細胞裏,狠狠啃噬,重重齧咬,像是恨不能將她的骨和血,都一點一點的吸髓幹淨,徒留一具行屍走肉,方才罷休。

夏侯繆縈突然覺得如此的可笑。

“是呀,你說的對,我要的自由,你和赫連煊都給不起,因為你們本就是同一類人……我從來都不希求,像你們這種人,會懂得人心的可貴……”

嬌豔欲滴的唇瓣,漾著如花笑靨,絲絲縷縷的被吹散在如水夜色裏,墜落男人的瞳底,如同盛放的帶刺薔薇,妖嬈而又銳利,沒防備的紮入他的心底。

“不希求嗎?”

笑意如風凜冽,男人修長雙腿,驀地踏前一步,高大身形,瞬時在女子的眼底,籠罩下一片蓬勃陰影,夏侯繆縈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纖腰上就是一緊,男人鐵鉗一般的長臂,不容分說的在她腰間,圈起一道巨大的牢籠,迫著她整副身子,都重重的撞進他的懷中,箍如深海,再也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