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了?”
江淩覺得困倦不已,嘟噥了一聲,還想繼續會周公,可耳邊的聲音,卻不依不撓。她眼皮顫了顫,終於不情不願睜開眼睛。
視線裏一張清秀的小臉,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而後轉身跑出去大叫:“老爺夫人,小姐醒了!”
混混沌沌的江淩,揉著腦袋坐起身,隻覺那姑娘模樣好生熟悉。
忽然靈光一閃,那不是采荷麼?她在揚州時的丫鬟。難不成采荷也同她一樣,成了遊魂,兩人多年後重逢。
江淩百思不得其解。
不對,采禾怎麼還隻是十二三歲的樣子。江淩目光移向自己撐在床上的手。那纖柔白嫩的小手,明明應隻屬於孩童。
她疑惑地舉起手在臉前,怔了片刻,試探性在自己臉上用力掐了一把。
疼!
此時外頭一陣大動幹戈的聲響,江氏夫婦慌慌張張跑進來時,恰好見著小女兒用手掐自己,兩人大驚:“淩兒,你這是作甚?”
江淩轉頭看向模樣不過三十來歲的親爹親娘,她爹一頭青絲,又濃又密,全然不是她記憶裏最後的時日,江家老爺為白發日益增多煩惱時的樣子。
江淩幹脆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其實江淩並非真暈,隻是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屋子裏一片兵荒馬亂,江淩緊緊閉著雙眼,暗自又掐了掐手心,疼痛分明。
額滴個天爺爺!她這是真活過來了。
而且還重新回到了身在揚州的少時。
江淩睫毛抖了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上方趙氏梨花帶雨的一張臉,翕張了下蒼白的唇,發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娘……”
這一聲將將落下,江淩眼裏的兩包淚也滾了出來。
趙氏抹了抹眼睛:“淩兒,你可算是醒了,知不知道娘都給你快嚇死了。”
江家老爺江弘文拍了拍妻子,溫聲朝床上的小人兒道:“淩兒,你覺得怎麼樣?”
江淩伸手緩緩揉了揉額角,啞聲道:“爹,淩兒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您和娘這幅樣子?”
江弘文道:“淩兒前日一個人揣了一盒子青團在後園吃,吃得太急給那糯米團子噎住,一口氣沒順過來,一咕嚕栽在石凳子上,傷了腦袋,昏了過去,幸好采荷發現得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江淩這才發覺腦子嗡嗡的疼,手摸了摸額頭,更是疼得倒吸了口冷氣。也正是這疼,令她想起多年前的前塵往事。
江家是揚州大家,家世代為官,到了江淩祖父,江弘文親爹這一輩,已從揚州做官做到了京城。江淩親爹仕途始於京城,在江淩六歲時,外派回揚州老家任兩淮鹽運使,這官職一做便是七年,直到江淩將近十四歲,才返回京城。
揚州七年,江弘文任的是肥差,又不在天子腳下,江家日子過得安逸自在。統共就發了幾件大事,其中一件便是江淩九歲那年,吃青團被噎住,一口氣沒緩過來,栽倒在地,磕傷了腦袋,昏迷了兩日。
這便是江淩九歲時,一盒糯米團子引發的江家慘案。
江淩是江家幼女,上頭有三個哥哥,自是在家中受盡寵愛。平日裏稍稍磕破了塊皮,都能驚動上下,更別提昏迷了兩日這等事。
這樣說來,她回到自己的九歲。
江淩被娘親趙氏扶起來抱在懷裏,擔憂地摸了摸她的小臉蛋:“我們淩兒腦子不是磕壞了吧。”
江淩吃吃笑出聲,嬌嗔道:“娘,淩兒腦子才沒磕壞,淩兒剛醒來哪裏想得到那麼多。”說著,又朝站在一旁的江家老爺道,“爹,淩兒餓了。”
上輩子雖然積德不多,但老天還算待她不薄,沒讓她投成胎,卻讓她回到少年時日,有爹娘在身邊疼愛的好日子。
江淩爹江弘文一聽,連連朝屋內的下人吩咐:“快快快!去廚房把參湯和雞粥端過來,我的淩兒餓了快兩日,得趕緊吃點東西補回來。”
江淩哪是餓了兩天,根本是餓了一兩年,做了那麼久的遊魂,人間煙火到底是什麼味兒都記不太清。一覺醒來,重返人間,還回到了最快活的少時。她當年嫁入宮中後,同娘家父母見麵甚少,如今回來,那種驚喜,當真言語表達不出來的。
於是,她也隻能窩在趙氏的懷裏,緊緊抱著自家親娘可勁兒撒嬌。
趙氏以為女兒是摔倒受了驚,抱著她又拍又哄地安撫。
“淩兒……淩兒……”伴隨著外頭一陣心急火燎的聲音,兩個少年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江淩睜眼一看,更是大喜,也不管自己身體還有恙,頭重腳輕地從床上跳下來,往兩個少年身前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