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淩一口氣噎回喉間,僵在床上一動不動。
周呈知低笑一聲,緩緩鬆開手,從床上下來,摸索到旁邊的桌前,將油燈點亮。
江淩提著的一顆小心髒,終於落了地,她輕呼一口氣,撥開帷幔,朝立在床邊的人嗔道:“呈知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差點嚇死我了!”
周呈知著一襲素淨白衣,頭發隻用一根玉簪簡單束起,整個人淡雅出塵,但是燈火之下那張美玉般的臉上,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嘴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黑沉沉的目光朝她看過來,卻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邪氣。
即使他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江淩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目光,驀地想起剛剛夢中暴虐邪魅的男子,想起那水晶冰棺中的自己。忽然就有些恍若隔世的錯覺。
當然,那確實是已經隔世。
那一世他們打過的照麵其實屈指可數,而他與曹大學士千金曹悠兒的一段韻事,在京城又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曹悠兒才貌雙全,是當年京城第一美女,她自認比不上那樣的女子。當然不可能去聯想到周呈知會愛慕自己。
死後漂浮在世間,見到他趴在裝著自己屍身的冰棺旁,也並未多想,甚至在他抱著自己一同葬身火海,也隻是略覺不解。隨後便是重生後的喜悅,和盤算著如何改變命運,早忘了那蹊蹺的一幕。
但是此時此刻,她忽然就想到了這個。
如果說這一世,是因為她主動對他的親近,讓一個在深宮中受排擠的孤獨皇子,感受到溫暖,從而使得周呈知對她產生不同尋常的心思。那麼上一世呢?
上一世的他們沒有四年書信之交,更無任何單獨的相處機會。他愛慕的人應當是曹悠兒,怎麼可能是她?
可若他真的喜愛曹悠兒,又怎會那樣輕易就一劍刺死了她。反倒是在臨終時,抱著自己的屍身不放。
江淩想不通。但兩世皆有這莫名的牽扯,或許隻能用宿命來解釋。
周呈知見她神色古怪,心事重重的樣子,走過來笑道:“真的被嚇到了嗎?”
江淩回神,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卻見他視線淡淡落在自己肩膀,她這反應過來自己身上隻穿了一件清涼的肚兜,此刻錦被滑落肩頭下,露出一截瑩瑩的肌膚。
她趕緊將被子拉上,紅著臉腹誹這家夥年紀不大,色膽倒是不小。三更半夜闖他閨房也就罷了,還如此大喇喇占她便宜。
江淩瞪了他一眼:“大半夜的你到底要做什麼?登徒子才會闖女兒家的閨房。你說了不欺負又來欺負我?”
周呈知一臉無辜地攤攤手,在她麵前站定:“你躲了我兩日,我隻是來看看你,我都沒動你半根汗毛,哪裏算得上欺負你?”
江淩呼吸想起夢裏那混混沌沌中的旖旎,不著痕跡地咬了咬唇,上麵似乎真的還殘留著一點不同尋常的熱度。但即使被他碰過,也沒有證據,隻能吃了一個啞巴虧。
她鼓了鼓嘴巴,看著他埋怨道:“半夜闖人家閨房就是欺負,要是被人看到,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周呈知笑:“要是被人看到,我負責就是。”
江淩怔了怔:“呈知哥哥莫要說這些話。”
周呈知正了正色,認真看向她的眼睛:“淩兒,你這兩日不見我,是不是因為我二哥給江伯父告了狀,你爹爹對你說了什麼話?”
江淩道:“那次我爹爹拐彎抹角的趕你走,你就該知道他會對我說什麼。”
周呈知眉心微蹙:“難道你爹娘真的打算將你嫁給我二哥?”
江淩撇撇嘴道:“那倒不是。”說著,怕他誤會又趕緊補充道,“我爹娘根本就是不想我嫁入皇家,他們跟我想的一樣,希望我以後找個平平常常的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我性子不聰慧,進了宮肯定沒什麼好日子過。”
周呈知輕笑了一聲:“你以為普通人家就沒那些齟齬事,後宅大院各種爭來鬥去的事,可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