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琸傾在小巷子裏一直瞎轉悠,茫然地看著四周,一張張陌生的臉讓她眼花繚亂,心裏惶惶的,有些不安。
奇怪了,人呢?
她記得她被盛翊軍拽著往前跑,可是後來跑著跑著,她一抬頭,盛翊軍就不見了。
這男人一點都不靠譜,早知道就應該在他手上拴一根繩子綁著,這樣就不會弄丟了。
顏琸傾在人群中默默地搜尋著盛翊軍的人影,沒找到盛翊軍,她心裏總感覺空落落的,當然她絕對不會承認那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忽然她的眼睛閃了一下,一抹熟悉的衣角在人海中閃過,可還沒等她追上前去,身後就傳來一道異常熟悉的聲音。
“琸傾。”
顏琸傾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停下腳步,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隻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葉皓然怎麼來了?
不一會兒葉皓然就走到她麵前,視線毫無顧忌地落在她臉上。
顏琸傾被迫抬起頭,嘴角僵硬地往外拉扯了一些,擠出一個自以為很體麵、很有禮貌的微笑。
“嗨!”
之後發生的事跟走馬燈一樣,讓顏琸傾一陣感慨,她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在自己的家鄉碰到n市大亨葉皓然。
她自以為自己的圈子很小,小到隻能容下幾個熟人,她自以為自己的世界觀很窄,但是總有那麼幾件讓她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並且一再顛覆她的世界觀。
顏琸傾不著痕跡地瞟了眼手機,當前的時間是下午五點,至於地點,她環顧了一下四周,華麗的裝潢,洋溢著羅曼蒂克氣息的古歐洲布景,以及眼前精致的馬克杯和長柄銀匙,除此之外,耳邊還傳來悠揚的鋼琴聲。
通俗一點說,她現在正處在他們小城最高檔的咖啡廳裏。
碰到葉皓然本就在顏琸傾的意料之外,更何況此時跟葉皓然麵對麵坐著。
顏琸傾偷偷地瞟了眼其他地方,因為每張桌子占據的空間很大,她目測了一下,方圓幾丈內不過才擺了兩張桌子,兩張桌子中隻有一張是有人的,也就是說除了葉皓然,她的前後左右沒有半隻活物。
這就意味著就算她遭遇了什麼不測,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發現,更加不可能有人解救她於水火之中。
“琸傾——”
“哈?”
顏琸傾抬起頭,就發現葉少用一種特別深沉的眼神看著她,如果此時鄧漢子在這裏,一定會說:“兄弟,你眼睛咋地啦,是沒睡醒,還是怎麼著”?
顏琸傾自然不敢這麼問,她現在被葉少具有殺傷力的眼神弄得頭皮有些發麻,坐著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她忍不住自我檢討,將近一個月以來跟葉少接觸的種種在腦海裏掃描了一遍,確定自己並沒有得罪這位大人物後,心裏才稍微鬆了口氣。
她這個樣子若是被鄧漢子看到了,定然少不了一番聲討,估計鄧漢子又會指著她的腦袋說:“顏顏啊,不就是背著人家小盛跟另一個男人私會嗎?你至於緊張成這樣嗎……”
然而此時靈魂又在遊蕩的顏琸傾自然不會知道就在她跟葉皓然來到這家咖啡廳的時候,他們身後就跟著三個人,那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鄧漢子、顧瘋子,還捎帶無辜者趙文理。
此刻這三個跟蹤狂兼偷窺狂躲在離顏琸傾那一桌最近的角落裏,拿著菜單擋住臉,匍匐在地上,不斷伸長脖子,將熱切的視線湊到靠窗的那一桌。
趙文理看到坐在顏琸傾麵前的男人時,神色上多了一抹驚訝,他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怎麼是他”?
這時不知道是誰壓低聲音抱怨了一句,“腳上沒長眼睛啊,踩到我的手了。”
另一個人壓低聲音“噓”了一聲,提醒道:“小聲點,當心被發現了”。
抱怨的那個人還想說什麼,就被後來那個人製止住了。
“閉嘴,眼睛轉向三點鍾方向。”
隻見葉皓然動作優雅地端起麵前的咖啡,用長柄銀匙攪了攪,抿了一口,放回桌上,眼睛就這樣不加掩飾地看著顏琸傾,問道:“琸傾,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或者說你不想見到我”?
這話倒是從何說起。
雖說在葉家小妹的排擠下,她有了門第之見,並且在葉家小妹的一番高見下,她自知自己高攀不上葉皓然這棵大樹,連拿錢報答葉皓然的事都做了,隻可惜她囊中羞澀,拿出的錢遠遠不能讓葉少滿意,可就算如此,她也沒想過要故意躲著葉皓然。
顏琸傾回答得很平靜,她說:“我想你應該誤會了,我並沒有要躲著你,更沒有不見你的意思”。
她不過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跟眼前這個男人所處的世界差異太大,覺得自己沒必要跟這個男人亂攀親戚而已。
可是葉皓然顯然不相信,他隻是將手擱在桌子上,顏琸傾就能感覺到桌子在輕微地晃動。
“既然你沒有躲著我,不是不想見我,那為何……”為何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麼冷淡,跟陌生人一樣,明明這個女人以前看著他的時候眼睛深處藏著一種淡淡的欽慕和眷戀,雖說隻有一點點,可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甚至自負地以為這女人愛他,非他不可。
然而現在的一切都變了。
難道是因為那個盛翊軍?
忽然想到了什麼,葉皓然眼中多了一抹計較。
顏琸傾不明白葉皓然怎麼說著說著情緒又變得激動了,明明這個男人自控力一向很好,就連自己身負重傷,處於奄奄一息之際,眉頭都沒怎麼皺過,可是此時卻一反常態將那溫柔的五官扭曲成一種令她陌生的樣子。
“我覺得或許我們應該換一個輕鬆一點的話題。”
顏琸傾拿捏不準葉皓然會不會像上次那樣情緒突然失控朝她衝過來並且死死掐住她的咽喉。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對,葉皓然說了句抱歉,端起咖啡,一飲而盡。
杯子放下的時候,葉皓然又恢複成翩翩公子的模樣。
顏琸傾忍不住想,若是鄧漢子親眼目睹葉皓然的變臉神技,肯定會說:“兄弟,我覺得你特別適合當晴雨表,跟我姐說說,下一刻的天氣狀況如何”?
顏琸傾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葉皓然問她。
“琸傾,你跟盛翊軍到底是……”葉皓然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帶著一抹審視,他上下打量了顏琸傾幾眼,眼睛裏一片晦暗,他頓了幾秒,繼續問道:“什麼關係”?
聽到這裏,那三個蹲在角落裏聽牆角的人明顯一愣,對視了幾眼,顧瘋子猶豫了一會,小聲問道:“要不要給翊軍打個電話”?
不愧是好兄弟,在顏琸傾即將出軌之際,還不忘了告知好友過來捉奸。
鄧漢子搖了搖頭,她是這個三人組中的老大,她的命令代表一切,她說:“靜觀其變”,顧瘋子就不再出聲了。
從顏琸傾這個角度剛好能看清楚葉皓然臉上所有的表情,包括此時覆蓋在他眼中的陰霾。
或許是光線的緣故,葉皓然身上帶著一種強烈的色彩反差,可是明明是透著曖昧氣息的暖黃色照在葉皓然身上,卻讓顏琸傾感覺到一絲陰冷。
顏琸傾下意識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這才發現葉皓然剛剛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衣服上。
說起來身上的衣服因為不久前跟盛某人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留下了好幾處折痕,還沾上了一些擦不掉的泥巴。
顏琸傾低著頭正想將衣服那處的褶皺撫平,不料一個人影突然向她靠過來,伸出手將沾在她頭上一片綠色的樹葉拿了下來。
顏琸傾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謝謝”。
葉皓然退回到位置上,手裏還捏著那片樹葉,眼神幽暗,席卷著一片波濤,讓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琸傾,這身衣服很適合你。”
葉皓然的轉變讓顏琸傾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看到葉皓然臉色平靜,眸光清澈,一如八年前那個受傷的青年,難不成是她剛剛看錯了,亦或是她想多了?
“是盛……”
顏琸傾下意識地就想說是盛翊軍幫她挑的,她的穿衣品味一直受到鄧漢子的質疑和嫌棄,但是這次鄧漢子卻一改常態,誇她變洋氣了,看來這身衣服確實適合她。
然而她隻說了一個“盛”字,就隱隱感到對麵滲透過來的冷氣壓。
察覺到氣氛不對,顏琸傾趕緊改口說道:“是一個朋友幫我挑的”。
可就算她這樣說,葉皓然的臉上明顯刮著一股台風。
可那股台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葉皓然臉上又恢複之前的鎮定自若。
顏琸傾心有餘悸,不敢貿然說話,她將視線轉向窗外,端起咖啡抿了幾口,卻因為喝得太快,嗆了一口。
“咳咳咳……”
“沒事吧?”
見葉皓然走到她身旁作勢要給她拍背順氣,顏琸傾趕緊擺了擺手。
“咳咳,不用了,謝謝。”
葉皓然的身形猛地一僵,距離她背後隻有幾毫米的手指僵在那裏,看了她好一會,才將手縮回來,沉默地回到對麵。
顏琸傾將視線轉開,刻意地避開葉皓然眼中類似受傷的眼神。
她一直都知道葉皓然很危險,從救他那刻起就一清二楚,這男人善於用冷靜冷漠來偽裝自己,溫柔是他的假麵,冷酷是他的手段,利用是他的終極目的,他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露出溫柔至極的微笑,讓那些女人沉醉其中,但是目的一旦達成時,他會在下一刻毫不負責任地抽身離開。
可就算她淺薄地以為憑借這單方麵的認知,她就能避開這個危險的男人,並且能全身而退,但是事情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現在完全弄不清楚葉皓然的意圖,她知道葉皓然做每件事都帶著目的性,就連資助她和琸珥上學也不例外,可是這樣聰明的男人為何要在她麵前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讓她差點就以為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