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仲謙幾乎是步子一刻不停歇地來到了聽雨軒,看著自家還在享吃茶湯的梅氏,這氣便是不打一處來,梅氏驚住虛望嚴媽媽眼,聽他敘道:“他家嫁女都是歡喜得很,怎地輪到我嫁女就是這般門庭冷清,連是個喜慶物件也沒個置辦,她魏氏也是正經伺候過我小幾年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逝前就剩下這一個女兒,你怎可這般苛待她啊?”
梅氏挺來好不懟氣,若不是仗給他幾分主公顏麵,又豈料給他這般好臉色。
想來梅氏已是手擲玉勺哏道:“哦就是她魏氏伺候了你,合計著我就沒有伺候過你嗎,濃華軒那位就沒有伺候過你嗎,敢情你在這裏叫譜,這些年年景不好你不是沒個長眼睛瞧見,若不是我有幾分薄嫁妝,放些租貢,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裏理直氣壯地同我說理嗎,且這份親事還是你自己作弄的,他家聘禮也就這般,奢叫我呢弄個百八桌給他人享吃嗎,她是個庶女,本就該著這般禮數,你這般大嘩可是想要招弄誰呢,我告著你,你的兒子現在可還在考院裏考著呢,若是沒個及第便是你的不是!”
安仲謙卻是沒想到梅氏敢是如此同他說話,想他早年熟讀聖賢書考幾載也不過得個童生,幸得梅氏大娘子看上這才成了家,隻是婚後這才方覺梅氏厲害,而且善賭,一度想要悔婚,但眼瞧兒女已生,沒有錯處竟也是休不得,煩悶之餘這才有了後處兩位。
但他偏認個死理,斷是不願從了她的意又道:“給些添置竟也沒有嗎,大不了從我的吃食裏扣,反定我要給我的女兒一個體己,此事你最好聽見了去,若是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扔下這話,安仲謙幾乎是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惹得梅氏掀罵:“反了反了,她魏氏生的女兒算得什麼東西,往日裏便是替著姚氏那個狐媚明著暗著教訓我,如今連是我這個大娘子也不放在眼裏,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嫁給了不中用的相公,如今這個家還要我放貢收佃養著,這是個什麼事啊,可是蕤丫頭親自同老爺說了今日之事?”
梅氏許也真是怕那安仲謙犯渾,這把年紀若再是被休了,可真成什麼事了,嚴媽媽聽來梅氏眉眼稍轉,夾著幾分晦道:“可不全是呢,今兒晚老爺在姚氏那處用飯,我的侄女是聽著在六哥兒說的是四姑娘緊著五哥兒買書,姚氏就想借著四姑娘說您的不是,豈料是老爺找過來了,老爺就是想個四姑娘個體己,大娘子忍忍便是了,怎地還數落老爺起來,這不是要把老爺往濃華軒趕嗎?”
“你怎地不早說,如今都成了這般你這麼說還有何意思?”聽得梅氏這番痛斥,嚴媽媽卻是忍不住相哏:“都怪我那侄女一時脫不得身,讓大娘子受驚了!”
見嚴媽媽止不住勁地給自己鞠躬,梅氏嘴上厲害,但瞧著自家伺候過來的人,置氣歸置氣可切莫傷了情分,當即遣了她下去,自己估摸著喝著湯茶,心裏憋屈也是喝不得多少,順手提了柄蘇繡金魚團扇冷不丁朝蕤丫頭房那處去了。
秋日多生敗景,梅氏一路走來,眼瞧著油廊矮晦,寒風灌袖,心中竟是生些害怕,正當折回之時,卻是瞅著自家官人從裏邊走了出來,當下迎了上去寒問:“可是讓謙郎為難了,我這做大娘子的也有幾分不是,這不遣了些交子,又喚了火房做些滋補的湯藥,讓謙郎高興高興?”
安仲謙這人早年謙遜得很,得益於祖上清流名聲,在當地也可享受中舉般的待遇,隻是這有名無利,安仲謙是大把大把銀子掏出去了,什麼也撈著,唯獨這麵子是十足十地妥帖在臉上,這種小兒女之事他又怎會不要足了麵子,看到梅氏貼前,他已是夾好了腔調:“你開心便好,反定這個家都是大娘子做主,我為難不為難的又有什麼打緊,日後我們互不相幹,你也要不用束縛這般多,哼!”
“哎呀,官人可還是在生我的氣,帚妻已經知道錯了,家中在是為難也要保全官人顏麵不是,官人心疼亡妾子女,我這個做大娘子的也真真是該死,竟不知官人一片癡情,錯在我,錯在我,今日我即便是要拚上安家大娘子的顏麵也要求得蕤丫頭的原諒才是!”梅氏登時說來就要鑽入房去,可是把安仲謙嚇了一跳,就她方才那句安家大娘子這進去可不就是再喚他丟一次人嗎,使不得,使不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