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錢氏靠在那黃花梨螺鈿牙石花鳥桌上那紅酥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半暈桃唇淺抿那碎玉紋中的茶水,隻顧聽著跪地的溫康生唯唯諾諾說來,適才將茶杯一擲冷冷道:“她當真是這麼說,照她這個說法,可是要怪我這個做主母沒她這個做妾的明事理,再有她也不是不知道你這耳根子軟,向來說什麼便聽什麼,如今你就認定了她這是在為我們溫家為起斯謀算嗎,眼下起斯腿都成了那般,這不是要叫他到外處丟臉嗎,你可有站在他的立場想過,荒唐荒唐得很啊!”

經得錢氏斥聲嗬道,溫康生原是不敢直起的腰板登時便軟了,不過自己細琢磨一番,隻得拚個強,不敢對上錢氏雙眼說道:“那病是病了,可往時大夫說了不打緊就是他自個矯情愣是躲在房裏不想麵對外處罷了,眼下我們也上了年紀了,起恬生性頑劣,這再不為往後謀算這茶館生意可能交托給誰,我想你也是不願讓起文擔了去吧?”

錢氏慣是瞪眼怒色,但自己回味細細想來也確實不是沒有道理,通判府上那門親事也還沒有定數,眼下溫起恬除了在家死乞白賴混吃混喝,還懂得要上山削發為難他這對父母,如今看來也就隻有起斯尚為懂事些,再有讓溫起斯上學堂也好將那小李氏擱上一擱,總不至於過分冷落了安良蕤,想到這裏錢氏縱是不想認也隻得認了,屆時便喚了溫起恬溫起斯二人麵話。

路上,溫起恬心中沒著個地不由同溫起斯嘮道:“二弟,你說爹娘叫我們兄弟二人究竟所為何事,我瞧來喚我們的小底臉黑得很,怕不是要將我們罵上一罵,若真是這樣待會二弟你可要幫我多擔些,你大哥我這個人錯處最多,一不留神就被別人抓住了錯處!”

溫起斯聽去後臉色遂是一沉,想自家哥哥從小到大何是他這句話就要自己當牛做馬地為他收尾,眼下害怕怎地知道害怕了,當日獨個要去廟裏削發為僧也沒見他害怕,要鬥膽娶那通判娘子怎地也沒見他又有半點害怕,慣是這等讓人記恨不得的瑣事就想叫他一人抗下,可是明白人呢!

“我瞧這幾日大哥你都是與我在一起,幾乎同吃住,我是明明白白地看見你的本分,既是明擺著沒有做錯事,大哥你又何必擔心,待會你切莫因著害怕再抖了往時那些錯事才對!”溫起斯含笑說道,時下正是到了錢氏房門,溫起恬方才回過味來,正要討說也隻得忍下。

進門時,但見錢氏用那蘇繡百合絹擦了擦嘴角,同往日事無巨細那般,偏是溫康生瞧著有些奇怪,往時坐在錢氏身邊都是半摳著腰,如今倒是將腰杆挺得直直,像極了大戶人家之風,得爹爹主動肯定是不會差了,想到這裏溫起斯登時跪下請安,溫起恬慢了半拍但也算全了禮數。

“好好,快快起來吧,起斯快些坐吧,娘這屋子裏慣是生得沒有你屋裏那麼暖,你暫且忍忍啊!”錢氏忽是提說,叫溫起斯時下一驚,恐做錯般地點了點頭。

溫起恬一並同溫起斯坐下,不由打笑他:“怎地,我瞧著似要挑你的錯處,二弟平時這般乖順究竟在怕些什麼?”

“多事!”聽此,溫起斯已是羞煞了臉。

溫康生見是他們交首碎語,頗是不悅不由清咳了咳:“今兒個叫你們來不是為難,想你們還不知吧,你們的堂弟起故已是做了鄉書手一職,這不你們二叔便遣人送來了這信箋,原本是喜事一樁,但我和大娘子全感到臉上蒙羞,你們可是知道緣故?”

溫起斯但聽,深諳其中介時便是跪下,溫起恬害怕得吃緊遂是一並跪下:“孩兒明白,孩兒快至弱冠之年,尚未能考取一官半職也不能為爹分擔一二,是孩兒無用讓爹爹蒙羞了!”溫起恬聽來隨聲附和,聽著全無半點悔意。

溫康生抬了抬眼皮,同錢氏對上一二也是不忍,這才喚他們起身道:“你們知道便好,我也大娘子年紀逐增,許多事我們即是想要為你們分擔,也須得你們自己努力,這不我與大娘子便商量著讓你們再上一上學堂,這次你們定是要為門楣爭光方可回來!”

溫起恬聽來可是不得了,往時他就是厭了讀書這才想要謀門親事攀上關係,如今叫他踏實手腳念書委實做不來,想到這裏溫起恬登時就是撲通跪了下來,嗔嗔道:“爹娘你們也是知道的,孩兒這等資質送到學堂可不就是給夫子折壽的嗎,再有眼瞧著我這都快娶親了也就是通判府的女婿了,到時候什麼縣令鄉書手不得在我的身邊拍馬屁,爹娘你們可切莫為難我了,孩兒真真是想在你們身邊多多盡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