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莫洲與瓦勒爾大陸間隔了片零海,浩瀚廣袤的海洋,時時刻刻不在翻湧著吞並萬物的磅礴之勢。海水卷著一層層攜沫的白浪襲過岸邊,被沙礫削磨過的氣勢仍透著駭人之感。
就是片海域,卻生生的將兩陸人困了幾百年,再經驗老道的掌舵手大抵隻行至過海域中央。有未知而生的恐懼占去了古人前行的期盼,麵對張牙舞爪的海舌,擺在麵前的選擇向來隻有一個:知難而退,調轉船頭。
勒森洛裏一族便是利用這一點篤定獵影不會追來,逃離了瓦勒爾大陸,安紮於沂莫洲。原是生死難料,誰也不知道海的另一邊是何種光景,隻得孤注一擲,以命相搏。本以為會是個族滅的悲慘下場,卻沒想到,趟過這片海,就有了生的希望。
瓦勒爾大陸上的人生性就狂,隻有貴族有些許虛偽的儒雅。而勒森洛裏前身就是這些名望貴族之一,如今成了地獄中逃離的惡鬼,癡迷於血液,偏生得一副謙謙玉人,儒雅學者的模樣,內瓤裏卻是十足凶殘的野獸。
沂莫洲不同,中庸之氣過甚,除了邊北一帶的蠻虢族,大多身材小巧,性情溫和敦實。當然不論在哪裏,總不乏重貪欲嗔癡,心懷惡念之人。
零海海域航線的開通,大概就是勒森洛裏族領的頭。曾見過這一行人登陸的沂莫洲人老死了不知多少年,這段神秘一族從遙遠大陸來到沂莫洲的故事便成了街頭閑人聊詭異之說的野史,現在的人自認為都是些唬熊孩子的,被惹急的大人都會用這一說辭,什麼“再哭,再鬧!讓那些外陸的‘黑袍子’給你抓走,小孩子的血最合他們口味的了……”這招大抵管用些時辰的。
胡猜喝血這一特性猜對了外,沂莫洲人對著一行人就沒有什麼了解,甚至懷疑這些人的真實存在。然而在這沒有被統一的大陸上,不過是換身行頭,改個身份,想在這偌大的沂莫洲生活得如魚得水何其簡單。
傲慢之氣與生俱來的勒森洛裏始祖,竟也自甘隱沒,悄無聲息地在這片大陸上一點一點地穩固腳跟。
也許初見沂莫洲的冬季,被滿眼蒼茫寂白中獨一樹紅梅給驚豔了;也許僅僅是受紅的魅惑。瞧不起異陸姓氏的貴族,竟為這一樹紅梅放下矜持,取一字“梅”為姓,從此就與瓦勒爾大陸斷了瓜葛。
但終是血性難捱,明明是苟著偷生,偏行殘忍之事。
這一族自誕生起,便與世人撕扯著數不清理還亂的血海深仇,那張文氣淡雅的皮囊下盡藏著詭詐的陰謀。
可沂莫洲本就不是什麼太平之地,腥風血雨怎會嫌多?不過此番人族內鬥,倒是成了人與非人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