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令一直中風臥床,周夫人帶著四個兒子日日守在床前,最大的兒子有十歲了,小的也有四歲。
周家二老看著床前的男娃,對兒子臥床不起的傷痛也消下去許多,憑著兒子攢下的家業,隻要養大了這四個男娃,周家不愁沒有再興起的時候!
周家二老看兒媳的眼睛便越發柔和,兒子不行了,以後仰仗的隻有孫子了!
周老太爺摸著稀疏的胡須對兒媳說:“老大家的,我和你娘年紀都大了,伢子又臥床了,這家以後就你來當吧,以後這家呀就靠這四個乖孫了!”
“是兒媳不孝,爹和娘早該安享晚年的,以後這家裏的事兒媳便帶看著,有不懂的再請教爹娘!”周氏聽了公公的話,趕緊誠惶誠恐地道,這兩個老不死的,說是看重她,還不是讓自家相公一房一房小妾地往回納,還藏著家裏的地契、房契,讓她動不動捉襟見肘!
周老太爺見兒媳一如既往的恭順,心裏頗為滿意,拉著兀自對著兒子垂淚的老妻一聲長歎,一聲短歎地回了屋。
這幾日饒是張木整日裏在家裏和學館裏轉悠,也從愛打聽的劉嬸子那裏聽到,周府上近日來有好些牙人出入,說是周夫人要盤掉了宅子、田產回老家呢!
“嘖嘖,誰能想到這周扒皮竟然好不了了呢!”劉嬸子一邊挽著袖子準備理今天剛買回來的豆芽,一邊和在院子裏閑聊的蘇娘子、王嬤嬤感歎道!
“這周夫人倒是心裏清明的很!”蘇娘子忍不住冷哼一聲,“周家這幾年可沒少魚肉鄉裏,周大人這番臥病在床,朝廷肯定要派新的縣令過來上任的,周家要不趕著走,縣上等著找他家秋後算賬的人家早就排了長隊了!”
整個通台縣誰不清楚周家人的秉性,周縣令貪財好色,納了好幾房小妾不說,就是這縣裏被騙到縣衙裏或那個犄角旮旯裏被汙損的婦道人家也是不少的!
周夫人也最愛扒拉縣裏大戶人家的家底,她家院子裏的花卉有幾盆是掏了錢的?就是她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也是逼著底下人孝敬的!更別提那插戴滿頭的珠翠了!
這等吸食民脂民膏的父母官,活該一輩子中風臥床不起的!
蘇娘子這些日子心緒平複了很多,特別是住進了女學館裏以後,每日和劉嬸子、李娘子幾個伴著,無論是白日還是夜裏都熱鬧得很,她這心裏也闊朗了幾分,有時候竟也會跟著幾個娘子八卦幾句!
見蘇娘子微微不屑的表情,王嬤嬤舉著袖子掩了嘴,微咳了兩聲,這蘇妹子也跟著劉老貨學會了幾句口舌了!
周夫人要盤掉的不僅是周宅、田地,還有家裏的奴仆,以及妾侍!
而且還指定了要將七房小妾都賣到勾欄裏,故此才約了好幾個牙人過去,談的不是價格,而是勾欄的去處。
張木聽到的時候,心裏都忍不住抖了兩下,這大婦也太狠了!
吳陵反笑媳婦心太軟乎,“阿木,你要知道,從她們要入府給周縣令當妾侍的時候,就已然做好了賣身的姿勢,自此她們的名就不是她們的了,她們既要享周家的富貴,自然也得承受身為妾侍的被動命運!”
以相公的良善,說出這般話,怕是心裏對妾侍是恨毒了的,張木看著吳陵麵上閃過的痛苦神色,心裏有些鈍痛,即使楊杏被遣回勾欄又怎麼樣,相公無助、流浪的童年,刻在他心上的創傷,怕是永遠地留下了印記吧!
一雙素手從腰上環住,吳陵覺得背上一片柔軟,感受著背後溫暖的氣息,剛剛觸及到的刺痛漸漸地緩了下去。
這輩子他就要守著阿木好好過一輩子!
五月底的時候,周家的幾房小妾便都脫手了,周夫人的殘酷冷血再一次刷新了通台縣百姓的認知,七房小妾全都賣到了邊疆處的勾欄,為此,周夫人少收了二十兩銀子!
誰都知道邊疆野蠻未開風化,那裏的男子更是粗魯無比,這七房小妾的命運在出通台縣的那一刻,便染了一層悲色。
周夫人的這一手讓張木也驚了一身冷汗,要是花氏入了周府,周夫人怕得磋磨死她吧!隻是以周夫人這般狠辣的心性手段,真的會放過讓周縣令大動幹戈的花氏嗎?
張木和花氏說了心頭的擔憂,花氏兀自掐著手頭上的一串白燦燦的槐花,半晌沒有反應,邊上的花漪輕聲喚了一句:“主子!”
“額?”花氏抬眼看了下花漪,見她朝著張木努了努嘴,心頭微曬,把槐花遞給了花漪,拉著張木的手笑道:“木妹妹勿怪,我剛才想著事兒走了神!”
張木不在意地搖頭道,“沒事,姐姐怕是心裏存了事兒吧,我看你好些日子精神頭都不太好!”
其實周縣令的事之前,花氏便鬱鬱寡歡了好些日子,故此她才提議說請花氏去望湘樓的,哪想到半路又遇到了這麼些齷蹉事,倒是忘記了花氏之前的事了,此時張木想起來,眼裏便不由帶了幾分探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