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衛廷家中的時候,直接一個人去洗了澡,衛廷在外麵敲門,我說,“幹嘛?”
衛廷說,“節約用水,一起洗澡。”
我丟出去一個滾字。
衛廷在外麵大笑,“你衣服忘拿來了,我幫你拿進來。”
我隔著嘩嘩的水聲回複他,“那你進來吧,放旁邊籃子裏就行,別多看啊。”
衛廷樂了,推門進來,他們家淋浴室浴缸的玻璃是磨砂的,也不能看見什麼,隻能看清楚一個模糊的輪廓,我聽見衛廷吹了聲口哨,“身材挺好的。”
我臉一紅,特別想拿著手裏的淋浴噴頭滋他一臉水,“不該看的別看。”
“別這樣吧,太小氣了。”衛廷對我說,“要不……等下我洗澡讓你看回來?我倆扯平。”
“我不樂意看。”我在衛廷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看過蕭裏的身材,對別的男人的身材都無感了。”
衛廷在外麵陰森森地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這兩扇破毛玻璃拉開?”
我連著喊了好幾聲大王饒命,衛廷才故意裝作生氣冷哼了一聲,“再敢在我麵前誇蕭裏的好,我把你腿打斷。”
我嘖嘖搖頭,“剛追我的時候還是紳士風度,好了,定下來了就這樣本性暴露。姐妹們,男人都是狗。回頭我買一條帶鏈條的鎖,洗澡的時候就把兩扇門鎖起來。”
衛廷噗嗤一聲,“你這破玻璃,再加十道鎖都攔不住我。”
我不說話了,衛廷倒也很快退了出去,等我洗好澡,擦幹了身體出來,看見他最上麵還給我放了一條內褲。
我定睛一看,謔,這應該是衛廷新買的內褲。
背對著門剛想穿上,衛廷從外麵刷的一下拉開門,“對了我忘了說——”
我猛地哆嗦了一下,抱住自己躲到毛巾架子後麵,“你進來怎麼不敲門!”
衛廷又氣又笑,自己還有點尷尬,“怎麼,你這是老師辦公室麼?我進門是不是還要喊報告?”
我丟過去一塊毛巾,“出去!有事等我穿好衣服再上奏!”
“我就是來說一聲,我給你新買了內衣內褲……”衛廷倒也說出去就出去,利落地重新關上門,隔著門對我說,“沒想到你洗澡這麼快。”
“廢話,站立式的衛浴還能泡澡嗎?”我罵了一句,開始穿內褲,大小倒是正好,這個時候衛廷又在外麵說,“我……剛剛看見你腰上的紋身了。”
我臉都跟著燙了,“當時非主流紋的。”
“什麼意思?”
“就……惡魔小翅膀。”我聲音低下去,隻覺得羞恥,迅速套上睡衣,“你能不能不要問我以前那些丟人的黑曆史!”
衛廷帶著笑氣的聲音傳過來,“怎麼了?我總得了解了解你以前吧?”
我悶悶地說,“蕭裏和容羨身上也有一個。”
外麵衛廷不說話了。
我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聲音有點抖,“容羨的在背部肩胛上,蕭裏的在後脖頸正下方上……反正當時我們三個人一起去的。”
衛廷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三個人團購紋身有優惠?”
我搖搖頭,“就是……紀念吧?”
我記得那天我們紋身紋完之後還都拍了照,後來一起去馬路邊吃夜宵。其實這種東西,我們家裏人都不怎麼讓我們吃,但是就如同那個道理所說,“垃圾食品特別好吃,渣男也特別令人著迷”一樣,馬路邊的燒烤雖然不幹不淨,但還是味道很好。
那是我們高二那年暑假,做的最瘋狂一件事。
我記得當初蕭裏似乎還要考什麼專業,結果因為脖子後麵的紋身被刷下來了,還被餘敏罵了一頓,說年紀不大學什麼社會人士紋個翅膀,還在脖子後麵,看著怪嚇人。
但是再非主流的紋身,搭上蕭裏那張模特似的冷漠臉,都變得有點冷酷腔調了。
我也不知道我們三個人當時是被什麼給鬼迷心竅了,反正一起去紋身的時候,店裏的人看我們眼神都怪怪的,現在想起來難怪覺得我們奇怪,一男一女來紋身正常,兩男一女也太他媽……刺激了吧。
我想想又覺得要落淚,那個時候無法無天的我,桀驁不羈的蕭裏,老不正經的容羨,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親密而又曖昧,每次我不高興的時候,給容羨打個電話,他來我家找我,身後總跟著蕭裏。
我捂住臉輕輕抽了口氣,容羨,我好想你。
因為和你的回憶太多,幾乎占據了我年少叛逆時期的全部,所以不管如何回想,都會有你的存在。
哪怕微小一個細節,我都能聯想到你。
被遺留下來的人……真是太痛苦了。
我現在抽離了那種撕心裂肺之後,又開始覺得不切實際。
我覺得容羨沒死,也沒出車禍,他不過又是出去浪了,回來一定會給我帶很多特產,給蕭裏帶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每次容羨出去旅遊,我和蕭裏拆他帶回來的伴手禮都是一種折磨。因為我們不知道容羨會帶什麼怪東西給我們,上次還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坨大熊貓的翠綠的屎送給蕭裏,氣得蕭裏追著他跑要把那坨屎糊在他臉上。
後來我們才知道,大熊貓的屎也是很難得的,容羨估計沒少花力氣,隻是送屎也太過分了吧,蕭裏後來有陣子看見容羨都是一句話,“你他媽吃屎去吧你。”
不過那坨屎貌似蕭裏的老爸很喜歡,一個中年大男人喜歡萌萌噠的大熊貓,跟著大熊貓拉出來的屎都覺得分外可愛,翠綠的,一點都不想平時那種惡心的屎。蕭健把那坨屎風幹了裱起來放在書房的收藏櫃裏,所以我們現在一走進蕭裏家裏的一樓書房,對門就是一坨碧油油的屎,那種感覺真是無法描述……
我想著想著又想笑,可是過了一會笑不出來又覺得傷感,這些回憶都成了折磨我的工具,我隻能回憶,隻剩下回憶。
所有的。
關於容羨的。
我站在浴室裏一個人沉默好久,那段時間仿佛與世隔絕,後來衛廷推門進來,看見我紅著眼睛抬頭看向他,衛廷頓了頓,“你……”
我顫著聲音說,“我想他了。”
衛廷沒說話,隻是眸光沉了下來,上前來輕輕拍了拍我的額頭,“想念不丟人。”
不丟人,不丟人,我隻是想念容羨而已,這不丟人。我睜了睜眼睛,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容羨一定在擔心我會不會掉眼淚,我不能再脆弱下去了。
衛廷對我說,“想吧,拚命地想,拚命地記住,不要忘記他帶給你的一切,這些都是他送給你的,所以,這不丟人。你想他的時候,他也在想你。”
衛廷太知道如何正確的安慰人了,我的眼淚差點決堤,後來我擦擦眼睛,“走,出去吧。”
容羨,謝謝你來過我的生命。
我現在閉上眼睛,都是容羨在我記憶裏作祟的樣子,衛廷領著我出去廚房找東西吃,翻了半天在冰箱裏翻出一袋速凍水餃。
我和他盯著那袋水餃發呆,我說,“你家裏就沒別的吃的了嗎?”
衛廷很實誠地搖搖頭,“我們一家三口都是黑暗料理能手。”
我樂了,“怎麼說。”
“上次家庭聚餐,我媽做了香蕉炒豬肚,我爸用老幹媽拌意大利通心粉還灑了蔥最後還倒上了番茄醬千島沙拉醬,至於我……”
看著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衛廷頓了頓繼續道,“我用烤箱……烤了一盤……烤西瓜……炸的滿烤箱跟濺滿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