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江凜眼睜睜看著,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蕭裏像是崩潰了一樣,歇斯底裏摔碎了手邊所有的東西,酒店地板上碎掉的玻璃,像是他那顆冰冷的,從來都不會為誰動情的心髒——在此時此刻化作一片粉末碎渣。
蕭裏習慣了忍著所有情緒,也習慣了擺出一張不動聲色的冷臉,他這輩子都是冷情的,從來都不會為誰牽動自己的情緒,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壞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冷靜下來,根本不知道,腦子裏一片空白,他停不下來身體裏那些絕望痛苦的感覺,他快要瘋掉了。
他像是一隻野獸,抓著自己領口的衣服,發出一聲聲窮途末路的低吼,每一次,恨不得吼穿自己的靈魂。
江凜眼睜睜看著蕭裏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他推翻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直到再也握不住什麼的時候,他就一下子摔在沙發上,用手用力撐住自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真的就像決堤一樣。
江凜從沒見過蕭裏這樣倉皇的樣子,真的從來沒有。
他甚至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把那個冷漠的蕭裏逼到這個地步,跟他媽發瘋一樣。
江凜喊了一聲,“蕭裏……”
蕭裏跟沒聽見似的,或者說在這種時候,他的知覺都已經封閉了,隻剩下內心的痛苦。
江凜上去扶了一把,才發現蕭裏渾身都在哆嗦,哆嗦得厲害,不停地抖,像是小孩子一樣,江凜都跟著有點難過了,“你這樣幹嘛呀啊?”
蕭裏將腳邊的酒瓶又狠狠踹踹出去,他抬頭,茫然無助,眼淚一顆一顆滾出來,“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停不下來,江凜,你知道嗎,我跟快死了一樣……”
蕭裏覺得心都像是被人給挖出來了。
他閉上眼睛,用力顫抖著,“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我一閉上眼睛,想到薄顏和別的男人的場麵,我真的恨不得弄死那個男的再弄死薄顏,我他媽殺了薄顏算了!我回去坐牢算了!一了百了死心塌地!省得她再天天搞那麼多事情!口口聲聲愛我,一眨眼就跑了!跑了!”
蕭裏喉嚨裏都咳出血來了,嚇得江凜臉色慘白,“你要死啊!喝到吐血了,酒精中毒啊你!昏頭了嗎!去醫院!”
“不去!”蕭裏一把推開江凜,忽然間他又沒了力氣喃喃一句,“哦,我要是住院了,薄顏會來看我嗎?”
江凜有些不忍,“曾經的她,肯定二話不說跑來看你……現在,我不知道了。”
這話就跟一耳光似的打在蕭裏的臉上。
蕭裏臉色更加白,是那種毫無血色的白,他張了張唇,原本從這張嘴巴裏可以吐出無數傷人的話語,他能輕輕鬆鬆就將語言作為傷人的利器,不留情麵地嘲諷刺傷——但是這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徒勞的。
他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那個一直可以被他傷害但是永遠都打起精神陪伴的人走了。
被他一點點罵走了,趕走了,親手推開了。
蕭裏隻是不停地掉著眼淚,一顆一顆,擦都擦不過來,跟大姑娘一樣,他哭得像個小孩,用力拿手遮住自己的臉,“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江凜歎了口氣,“就這樣吧,蕭裏。你回去,把薄悅娶了吧。”
他一直不敢肯定,蕭裏後來半道不娶薄悅,打了兩家人的臉,就這麼吊著她,是因為在等薄顏。
可是人都走了,還有什麼意思啊。
“娶個屁!”蕭裏吼了一聲,“不結婚了!老子這輩子孤獨到老,不結婚了!”
江凜對於喝多的人實在是沒辦法,隻能順著他,“好好好,不結婚。”
蕭裏說,“薄顏上飛機了是不是?”
一邊說一邊爬,因為走不動了,踉蹌了一下就摔下去,還好江凜拖住了,“對的,現在在飛機上估計,再等會都落地了,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蕭裏紅著眼睛冷笑,“找……找你爹,把,把薄顏那架飛機,給,老子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