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婚禮,龍威將軍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
秦嶽一早便忙著迎接各路賓客,直到吉時快到,準備去宋家迎接新娘子時,才猛然想起:“阿姐呢?怎麼一早都沒看到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管事一臉的冷汗,不敢把腦袋抬起來:“寧姑娘忙著招待女眷,脫不開身。”
司儀催得急,秦嶽無暇深究,隻好叮囑:“讓她不要太勞累,不舒服就歇著。等我拜堂的時候再出來也不遲。”
管事唯唯諾諾地應著,將秦嶽送出了門,這才和身旁一位仆婦交換了一道苦楚無奈的眼神。
“這事瞞不了太久。”那仆婦也是一臉的冷汗,“寧姑娘是將軍放在心坎裏的。等將軍過後問起來,你我該怎麼交代的好?”
管事苦著臉,把牙一咬:“就按照寧姑娘遺書上囑咐的,說莊子上出了點事兒,她趕去處理了,過幾日才回來。橫豎拖過三日回門才行。”
“將軍能信?”
“不信又能怎麼辦?”管事欲哭無淚,“誰能料到寧姑娘偏偏在這上頭走了呢?”
這位寧姑娘身子不好是府裏上下都知道的。可前幾日她都好好的,卻是在昨夜突然發了病,於睡夢中過世了。
這寧姑娘做事處處周全,沒想連身後事都早就安排好了。她曾留有一封遺書放在婢女那而,說自己覺得身子越發不好,怕影響了秦嶽的親事,要是不幸走在了吉日裏,府中眾人務必先將此事瞞住幾日,免得衝了喜氣。
“唉,多好的人呀,偏偏不長命。”仆婦抹淚,“將軍知道了,還不知怎麼傷心呢。”
“趕緊給我打住!有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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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喧鬧的喜氣同繁華的京都氣氛交融在一起,構成一個富麗盛大,卻又無知無覺的世界。
而在城郊玉泉寺中,莊重的誦經聲伴隨著花香鳥鳴,繚繞山澗。這裏是另外一個天地。
山霧化作綿綿的牛毛細雨,無孔不入,給肌膚帶來一層濡濕的涼意。
一個年輕女子撐著一把紫竹傘,正順著山道拾階而上,款步邁過了山寺的門檻。
白淨清秀,卻無辨識度的麵容,一身樸素的衣裙,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鳳尾簪,像是個獨自入山進香的民女。
她正是秦家管事口中因疾病去世的“寧姑娘”。
庭院裏有僧人正在掃著落葉,抬頭朝寧姑娘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做著自己的活兒。
“寧姑娘”穿過寺中大殿,徑直來到後山的廂房前。
今日山裏天陰有雨,寺中香客不多。一排廂房,隻有盡頭的一間有人。
廂房裏,一位衣裙華美的年輕女郎正斜靠在榻上的大迎枕上,手指狠狠地撥著一串紅玉念珠。原本妍秀清麗的麵孔被怨怒扭曲,皮肉不自覺地抽搐,扯出猙獰的線條。
“怎麼還是……到底是哪裏不對?”郭雪晴緊咬著銀牙,滿臉不甘,“劇情分明都已經被我改了!秦嶽明明對我有感情的。更別說我比他那個原配優秀一百倍還不止!我謀劃了這麼些年,為他做了那麼多,難道還是不夠?”
說著,眼底有隱隱水光浮動,到底還是在忿恨中流露出了脆弱和傷心。
一旁的心腹丫鬟安慰道:“姑娘且放寬心,為一個負心漢傷了自個兒身子不劃算。那秦將軍朝秦暮楚,一邊同您琴瑟和鳴,一邊卻去娶那個黃臉婆,我看就不是良配。您是堂堂四品官家的大姑娘,才貌雙全,滿天下沒哪個女子能比得過您。你完全可以配得上更好的!”
“我當然配得上更好的。”郭雪晴冷笑,“不,以我的學識、眼界,還有我所掌握的科技信息,這個世界即便歸我主宰都不奇怪!隻是我沒那麼大的野心,隻想尋個有情人,過歲月靜好的日子……她娘的!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郭雪晴一拳頭捶在迎枕上,終於沒忍住罵了一句粗話。
她起身,在屋裏焦慮地來回踱步。
“一直都好端端地按照我的計劃發展——我女扮男裝去書院同秦嶽邂逅,資助他,同他聊國學,聊人生理想。再到他棄筆從戎,我支持他,鼓勵他。那宋氏不過是個言語乏味,麵目模糊的尋常女子,時下這樣的女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卻是獨一無二的,我才是他的心靈知己,靈魂伴侶。可他居然把秦宋兩家口頭的婚約真當回事,最後還是要娶那個無聊的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