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便說過,隻是沒人相信我,而今,你信了吧……”
黎惜念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徐徐道。
黎惜蘭雙眸盈滿眼淚。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說得更清楚一些!讓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還做著她的皇後夢……以為自己是黎家最高的榮耀……
都是騙人的!
“而今爹爹謀反失敗,勢必要株連家門,你我是皇家的人,雖可免得一死,但今後莫應有的想法是不能再有,安安分分,過餘生吧……”
黎惜念淡然說著,本還有話要說,但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沒說——有些事實太過鮮血淋漓,還是不知道的好,於是她招手讓二皇子厲嘉念過來,隨她一起步出欣蘭宮。胥常芬看黎惜蘭的臉色,眼神詢問是否要攔住、不讓黎惜念帶走二皇子。
黎惜蘭萬念俱灰,閉眼落淚,搖頭。
她已經輸了,在當年按照黎恭芳的安排,進宮為妃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自古將女兒送進皇宮當棋子的權臣不在少數,可我黎惜蘭,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是這些可憐愚蠢的女人中的一人……”
黎惜蘭悲傷心痛,渾身如同抽幹了力量,再也站不起來。在後宮中為了得到皇帝的愛、為了得到皇後的寶座、為了黎家光耀門楣,她處處隱忍,再苦都撐著,卻不想,她所有的堅持,根本就是個笑話……
“娘娘。”
“滾,都別來煩我……”
來稟告的宮女嚇了嚇,看黎惜蘭的樣子,不敢再吭聲了。
“看來姐姐火氣很大,不知我來得是不是時候。”梁荷頌的聲音突然傳來,驚得黎惜蘭猛然抬頭看去,隻見宮裙飄逸、步搖輕動,羅裙美人緩緩走來。
“是你……”黎惜蘭失了溫婉端莊,眼睛、話語都充滿了尖銳、淩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嗬,是,我輸了,你贏了,你為尉遲香言報仇了……”
梁荷頌輕輕淺淺一笑,不置可否,從袖子裏掏出半麵銅鏡。黎惜蘭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從前的死對頭,盛妃盛淩嵐的東西。這麵銅鏡,本是她帶進宮的,而後盛淩嵐看了喜歡,她就順勢給了她。
隻是思量疑惑了片刻,黎惜蘭見了胥常芬那發白的臉色,立刻明白過來!胥常芬曾說的殺伺候盛淩嵐的姑姑滅口失敗之事。
“你……”黎惜蘭心頭突突的,仿佛滾著火炭,“你都知道了?”
點點頭,梁荷頌淡聲道:“知道了。”
“爹爹謀反大敗,我們黎家也難逃一劫,本宮是天子的女人,可以免於一死,而你,卻這麼著急的想要置我於死地!”黎惜蘭道。
“娘娘在宮中日子太久,連思維也比一般人來得發散了。我隻是來還給你這東西的。”梁荷頌將半麵銅鏡放在桌上,便轉身徐徐離開。
“你等等!”黎惜蘭突然叫住梁荷頌,“你……不去把這證據交給皇上麼?我三番兩次害你,我不信你就一點不恨我……”
梁荷頌沒有轉身。
“銅鏡裏,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銅鏡裏?
黎惜蘭一邊狐疑,一邊拿起半麵銅鏡。銅鏡裏頭竟然刻著幾行極為細小的字!
細細辨認了一番,黎惜蘭麵色慘白。裏頭寫著的,是她的生辰八字,還有乳名,看敘述方式是位父親刻給自己女兒的,而落款處,竟然不是黎恭芳,而是……
“尉,遲……斌!”
哐啷一聲,銅鏡落地,黎惜蘭跌倒在地上,仿佛瞬間挨了個五雷轟頂!失了聲音。“不,這不可能,我是黎家的人……我,我是黎惜蘭……不是尉遲惜蘭……”
“不!!!”
“娘娘你去哪兒……”
胥常芬跟出去,卻找不見人。
不可能的,尉遲香言和盛淩嵐怎麼可能是她的妹妹!她怎麼可能是尉遲斌的女兒啊!
不可能的啊……
黎惜蘭衝出欣蘭宮,來到了尉遲香言曾經居住的屋子,翻翻找找,在她生前的首飾盒子裏找到一麵一模一樣花紋的銅鏡來!
黎惜蘭找了石頭將銅鏡砸開,裏頭果然也刻著同樣的小字,不過記錄的是尉遲香言的生辰八字……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處心積慮,害死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喊了幾十年的爹,竟然是仇人!!
黎惜蘭癱坐在地上,抱著兩塊銅鏡,嚎啕大哭……
多年前,尉遲斌與黎恭芳還是生死至交。尉遲斌還是青年將軍,上了戰場久久未能回來,皆以為戰死沙場。尉遲斌的妻子彼時已經懷上了他的骨肉,黎恭芳以照顧和給她一個完整的家為名,要替兄弟照顧妻兒雲雲,誘使這女子嫁給了他。這女子就攜著大女兒入了黎府。
而後,尉遲斌竟然死裏逃生,回來了,也陰差陽錯發現了真相:這一切都是黎恭芳故意促成的!
那女子羞憤後悔不已,生下孩子後悲憤自殺,留下了黎惜蘭。而今的黎府夫人,並不是她的生母。黎惜蘭,黎惜念,都是尉遲斌的女兒。
黎恭芳一介書生,憑著一腔計謀和一張笑臉,空手將尉遲將軍一府,利用殆盡。
“香言……淩嵐……”
黎惜蘭抱著銅鏡,隻覺幾欲被悔恨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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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荷頌自欣蘭宮回到雙菱軒,厲鴻澈已經穿著一身明晃晃的龍袍,含笑站在桃花樹下。
四目相接,互相都是一笑。
清風徐來,吹落飛花。
厲鴻澈看了眼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