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擎霄的逼迫瞬間激起了雲墨染的反抗之心,她目光一寒,接著冷笑一聲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無論是或不是,都是墨染的自由,與殿下何幹?”
“你……”赫連擎霄聞言自是怒不可遏,咬牙克製著想要將雲墨染一拳打飛的衝動,“是,你我之間已沒有任何關係,你無論做什麼的確與本王無關!但是你別忘了,你畢竟曾是本王未過門的側妃,而玉王又是本王的皇叔,你若執意與他在一起,就不怕連累他背上勾引侄媳的罪名嗎?!”
勾引侄媳?雲墨染怔了一下,頓覺這幾個字無比刺耳。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一緊,她冷笑一聲說道:“湘王殿下此言差矣。墨染與殿下隻是有過婚約而已,而且那婚約很快就解除了。再說墨染與殿下的婚約不過是為了衝喜,無關情愛。既然如此,這‘侄媳’一說卻又從何而來?墨染認為是殿下多慮了。”
見雲墨染依然不打算改變主意,反倒越說越像是非赫連蒼寧不嫁了,赫連擎霄惱怒更甚,咬牙說道:“雲墨染,你好不知羞恥!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居然滿嘴情情愛愛,簡直太沒有教養!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子,如何有資格做玉王妃?!本王勸你趁早收起這些癡心妄想,不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滿嘴情情愛愛便是不知羞恥?少見多怪。雲墨染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淡淡地說道:“多謝殿下教誨。隻是墨染一向有自己的行事準則,隻要不妨礙他人,墨染並不認為有矯正的必要。墨染告退。”
說罷,雲墨染屈膝行了一禮,接著轉身便走。赫連擎霄又氣又急,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叫道:“雲墨染!本王好心相勸,你莫要不知好歹!玉王妃不是你有資格做的,你……”
赫連擎霄兀自叫得起勁,可是雲墨染早已快步走遠,他隻得恨恨地跺了跺腳,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出了上林苑,雲墨染一眼便看到阡陌正站在馬車前朝她點頭微笑,便回頭低聲說道:“映飛,你先回客棧吧。”
映飛點頭離開,雲墨染才邁步走到了車前,不等赫連蒼寧吩咐便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寧皇叔。”
“嗯。”赫連蒼寧答應一聲,臉上神情還算平靜,看不出喜怒,“阡陌,回玉王府。”
阡陌答應一聲替兩人關好車門,接著趕著馬車向前行駛。雲墨染籲出一口氣,輕輕整理著額前的亂發,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很快覺察到她的異常,赫連蒼寧微一抿唇,自顧自地抬手將她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在想什麼?”
“呀……”雲墨染猝不及防,登時嚇得一聲驚呼,跟著反應過來之後不由俏臉一紅,“呃……沒……沒什麼。”
看著她俏麗無雙的臉上氤氳出的兩朵紅雲,襯著這身七彩霞衣,越發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明豔不可方物,赫連蒼寧的眸中不由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柔情,甚至微微一笑說道:“你方才若是這個樣子現身在人前,局麵必定大亂。”
這算是誇我長得漂亮?雲墨染略略有些赧然,嗬嗬一笑說道:“寧皇叔言重了。墨染區區一介平民百姓,哪有令局麵大亂的資格?”
“這算是自謙,還是質疑我看人的眼光?”赫連蒼寧不笑了,涼涼淡淡地看著雲墨染,“雲墨染,你總該知道我之所以一直不願讓你在人前顯露真容,隻是因為你不止能令局麵大亂,更能令——天下大亂。至少,這焰之大陸定會因為你掀起一場從未有過的風雲。”
赫連蒼寧一向清高孤傲,惜言如金,那如玉般清涼的目光很少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超過兩秒鍾的時間,像這般對一個人如此不吝讚美之詞,隻怕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可是不知為何,這本該令任何一個女子心花怒放的讚美聽在雲墨染耳中,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感襲上了心頭。為了壓下這股不安,她故意強笑著搖了搖頭:“寧皇叔若再說下去,我可要羞愧得撞牆了!”
自然,不久之後雲墨染便知道,她此時的不安並非空穴來風,而是說明她的第六感果然十分準確。
赫連蒼寧似乎也覺得這個話題不宜再繼續,接著便轉而說道:“方才我瞧你眼神不對,在想什麼?”
經他一提醒,雲墨染又想起了赫連擎霄“勾引侄媳”雲雲那些話,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我……沒事。”
聽著她這明顯言不由衷的說辭,赫連蒼寧也不開口,就那麼淡淡地看著她。雲墨染很快便在他清澈如山泉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苦笑一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有事。寧皇叔,方才湘王殿下問我為何要與三位公主爭做玉王妃,還說我會連累你背上勾……”
這四個字對赫連蒼寧而言根本是一種褻瀆,是以剛剛說了一個“勾”字,雲墨染便不自覺地住了口。赫連蒼寧反倒挑了挑唇角,替她接了下去:“勾引侄媳?”
雲墨染一怔:“你聽到了?”
“你告訴我的。”赫連蒼寧狀甚無辜地看著她,“你方才想說的難道不是這個?”
雲墨染眉頭微皺,眸中蘊含著說不盡的擔憂和遲疑,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掙紮了許久之後,她到底隻是歎口氣問道:“你……怕不怕?”
赫連蒼寧抿了抿唇,突然一展手臂將雲墨染摟進懷裏,低頭吻上了她散發著微微涼意的櫻唇。一股如雪山般清冷清新的氣息驟然湧入了唇齒之間,雲墨染陡然覺得心清神明,原本猶疑的心瞬間變得堅定,不自覺地反手摟住了赫連蒼寧的脖子,安心地享受著這個讓她安心的懷抱。
許久之後,赫連蒼寧才放開她的唇:“這個回答,還讓你滿意嗎?”
雲墨染微微喘息了幾口,暈生雙頰:“對不起,我……”
“我不需要道歉。”赫連蒼寧將她摟在懷中,低聲說著,“我隻是想告訴你,隻要我不放棄,這天下沒有人可以逼我改變決定,無論任何人。而你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隻要記得始終相信我就夠了。”
“我信你。”雲墨染點頭,同時輕歎一聲,“隻是我要的是與你比肩而站,而不希望成為你的累贅。如果我的存在……”
“你的存在,永遠不會成為我的累贅。”赫連蒼寧打斷她,語氣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雲墨染,不要懷疑我識人的眼光,我絕對不會看錯人。”
沒有任何人的安慰能比赫連蒼寧這句話更能令雲墨染振作,一瞬間,她眸中所有的擔憂和不安如春雪般消失無蹤,一種逼人的光彩自的周身散發開來:“是,我知道了!”
“很好。”赫連蒼寧微微一笑,“這才是我喜歡的那個雲墨染!”
喜……喜歡?他說……喜歡?
雲墨染渾身一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早知道赫連蒼寧對她的心意,但無論如何,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對自己說出“喜歡”二字!
激動之下,雲墨染豁然坐直了身體,目光炯炯地看著赫連蒼寧:“寧皇叔,你方才說什麼?”
赫連蒼寧輕咳一聲,麵無表情:“話我已說明白,聽不聽得到與我無關。我問你,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數百隻鳥究竟是為何而來?”
這個問題隻怕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問,隻是雲墨染卻真的無從解釋,因為她就算說了,旁人也根本聽不懂,就算聰明絕頂如赫連蒼寧也一樣,身為一個古人,他如何能夠理解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成果?
是以雲墨染已經來不及細細品味那句“喜歡”中蘊含的柔情蜜意,一邊暗中叫苦一邊緊急思索著應對之策:“這件事我……”
“想說是用你的琴聲召喚來的?”赫連蒼寧淡淡一笑,提前封死了雲墨染唯一的退路,“雲墨染,你敢把這句話說出來試試。”
雲墨染苦笑,搖頭說道:“自然不是。那種拙劣的借口騙得過別人也騙不了你,何況我根本連旁人也騙不了。其實真正的原因我並不是不願意解釋,而是因為縱然解釋了,旁人也未必相信……”
“我信,你說。”赫連蒼寧點頭,“說實話我真的蠻好奇,你究竟是用什麼法子令群鳥在你腳下俯首稱臣的。”
雲墨染點頭,盡量深入淺出地解釋道:“其實說穿了根本不值一曬。我不知鳥兒聽到琴聲是否真的會駐足,但我令群鳥現身,靠的的確不是琴聲,而是發出了一種與鳥兒的叫聲比較類似的頻率,那些鳥兒就是被這種頻率吸引而來的。”
“頻……率?”這個詞對赫連蒼寧而言顯然十分陌生,就連念起來也有些拗口,“頻率是什麼?你是如何發出這種頻率的?”
“我……”雲墨染有些頭大,實不知究竟該如何解釋,幹脆避重就輕,“寧皇叔,請原諒我已不能解釋得更多,但我可以告訴你,頻率這種東西隻有這點作用而已,無法拿來做其他事情,更不能拿來害人,你盡管放心。其實若不是納蘭明薔想到這種判定勝負之法,我也不會用頻率召喚群鳥。”
赫連蒼寧盯著雲墨染的眼眸看了片刻,點頭說道:“我說過我信你。既然如此,那便不必解釋了。總之今日你僥幸贏了一項原本打算直接放棄的比試,已經令納蘭明昭他們起了害人之心,千萬小心。”
“是,多謝寧皇叔。”雲墨染點頭,“下午棋藝的比試我們……”
“照計劃進行。”赫連蒼寧淡然冷笑,眉宇之間鎖著一抹君臨天下般的颯颯英姿。
用過午膳、稍事休息之後,君臣再次齊聚上林苑,繼續進行棋藝的比試。參賽的四人先進行抽簽,決定對陣的格局。最終結果顯示,納蘭明薔與安陵織星一組,東陵飛晴與雲墨染一組,兩組的勝者再進行最終大對決。
那旁早已擺好了棋盤棋子,分組既定,四人便分別落座。東陵飛晴狠狠地瞪著雲墨染,冷哼一聲說道:“雲墨染,你休要得意!在場眾人都知道上午的琴藝比試你是靠投機取巧取勝的,你根本就不會彈琴!這棋藝的比試你休想再取巧,本宮一定要將你殺得落花流水!”
麵對東陵飛晴的騰騰殺氣,雲墨染隻是淡淡一笑,點頭說道:“遠來是客,公主請。”
東陵飛晴毫不客氣,傲慢地翻了個白眼之後搶先執起一枚黑子落了下去。雲墨染全神貫注地看著棋盤,接著伸手執起一枚白子,裝作十分深沉的樣子落在了棋盤上。
瞧她這一子落得平平無奇,東陵飛晴立刻不屑地撇了撇嘴,接著落下了第二子……雙方你來我往,下得不亦樂乎。初時東陵飛晴還能應付自如,並時不時得意地瞟雲墨染一眼。然而漸漸的,她思考所需的時間越來越長,眉頭皺得也越來越緊,落子的速度也跟著越來越慢,根本已經窮於應付!
反觀雲墨染倒是一臉悠哉,輕鬆自在。她一手拈著一枚棋子在棋盤邊有節奏地輕敲著,並不時地左顧右盼。若不是怕東陵飛晴抓狂,隻怕連小曲兒都唱出來了。
饒是如此,東陵飛晴還是突然砰的一拍桌子,心煩意亂地吼道:“雲墨染!你敲什麼敲?!本宮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要擾亂本宮,好趁機獲勝是不是?!你也太卑鄙了!”
雲墨染愣了一下,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忙停止敲打的動作低頭道歉:“是,墨染無狀,保證絕不再犯,請公主恕罪!”
雲墨染認錯態度如此之好,東陵飛晴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滿腹怒氣登時無處發泄,憋得好不難受。無奈之下,她隻得恨恨地哼了一聲,接著啪的一聲落下了一子。這一子落下,觀棋的東陵飛曄立刻忍不住苦笑:好臭的一步棋,東陵飛晴算是輸定了!
其餘眾人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臉上紛紛露出了不屑之色。雲墨染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略一沉吟之後跟著落下一子,旁觀眾人頓時齊聲驚呼起來:“好棋!”
“不錯,好棋!七小姐好高明的棋藝!”
“正是,七小姐不僅琴藝高超,能令百鳥臣服,居然也是數一數二的棋道高手!”
“七小姐果然了得,難怪能得玉王……”
“就算上午的琴藝比試中七小姐有取巧之嫌,但這棋藝可是貨真價實的,這下旁人總沒有話說了吧?”
眾人的議論聽在耳中,東陵飛晴自是更加心煩意亂,落子完全沒有了章法,以至於一子落下之後敗象更加明顯。雲墨染挑唇一笑,終於給出了致命一擊,鎖定勝局,接著含笑問道:“公主可願認輸嗎?”
東陵飛晴咬牙不語。這局棋她已輸定,無論是否承認都一樣,若是咬牙不認,反倒更顯得小家子氣。是以沉默片刻之後,她一推棋盤站了起來,咬牙說道:“雲墨染,你不必得意!明薔姐姐與織星無論哪一個的棋藝都比你高明百倍,你是贏不了的,哼!”
言罷,東陵飛晴轉身離開,頗有些氣急敗壞。雲墨染淡然一笑,起身施禮之後退在了一旁。待眾人的議論聲漸漸消失,並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之後,她才不著痕跡地抬頭看向了赫連蒼寧,以唇語無聲地說道:辛苦了,多謝!
赫連蒼寧不動聲色,以密語傳音之術回道:“不必,我願意!”
雲墨染險些失笑,接著以唇語問道:隻是我們這般明目張膽地作弊,似乎對其他三人很不公平,你覺得呢?
赫連蒼寧無聲冷笑,輕抬衣袖說道:“這世間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而我的行事準則一向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們不是想做玉王妃嗎?我就偏不如她們所願!”
雲墨染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之後輕輕點了點頭:倒也是。這世上的確沒有絕對的公平,尤其是在強者為尊的時代,仁慈和寬容在某些時候是完全不適用的,唯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赫連蒼寧讚許地一挑唇角:你明白就好。
雲墨染三日前還不知下圍棋為何物,今日卻可以將口出狂言的東陵飛晴殺得落花流水,這自然並非因為她的棋藝真的能在三天的時間內突飛猛進,而是因為如她所言,在眾目睽睽之下作弊而已!
當然,作弊的並非她一人,赫連蒼寧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表麵看起來似乎是雲墨染在與東陵飛晴對弈,其實從一開始赫連蒼寧就用密語傳音告訴雲墨染每一步棋該如何走,雲墨染不過是照他的吩咐將棋子落在相應的位置上而已!
換句話說,真正與東陵飛晴對弈的人其實不是雲墨染,而是真正的棋道高手赫連蒼寧!赫連蒼寧驚采絕豔,聰慧絕倫,琴棋書畫詩酒茶無一不精,東陵飛晴如何是他的對手?敗下陣來自然也就是理所應當了。不是怕雲墨染鋒芒太露,他根本懶得浪費這麼多時間,早就三下五除二將東陵飛晴殺得死挺了!
因此在之前的三天時間裏,赫連蒼寧根本不曾浪費時間和精力教雲墨染下棋,隻是讓她明白了棋盤的基本構造,到時候能夠根據他的指示將棋子落在正確的位置而已。至於戰術什麼的,想都別想。
如此一來,雲墨染自然是在作弊,根本不是靠真本事贏了東陵飛晴。然而正如赫連蒼寧所說,和親本非他所願,納蘭明薔等人合三國之力對付雲墨染一人更不公平,他們為何要坐以待斃、任人宰割?自然要想辦法取得勝利了!
不多時,納蘭明薔與安陵織星的棋局也分出了勝負,勝者居然是安陵織星。得知這邊的棋局是雲墨染獲勝,安陵織星明顯吃了一驚,卻故意冷笑一聲說道:“算你走運,居然贏了飛晴妹妹!不過你的好運到此為止,你是贏不了本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