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雲墨染是完全有把握在靠到合適的距離之時潛入水中,抓住赫連擎霄的腳腕將其拖到竹排上的,然而她卻非常不小心地忽略了一點:赫連擎霄是會武功的,因此他的身體爆發力比普通人要強很多。正是因為這一點疏忽,赫連擎霄便搶先一步抱住了她的右胳膊!
雲墨染之所以能在水中宛如遊龍,全仗著水性好,遊泳的本領高,而這遊泳所靠的正是雙臂雙腿,如今赫連擎霄突然將她的胳膊抱住,她的整個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緊跟著便咕嘟咕嘟連嗆了好幾口水,好不難受!
“放手!”趁著浮出水麵的空擋,雲墨染厲聲嗬斥了一句,同時用力掙紮。然而對於死亡的恐懼令赫連擎霄的力氣比平時大了很多倍,他宛如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著雲墨染的胳膊,寧死不肯放手,口中兀自喘息著說道:“雲墨染……咕嘟咕嘟……救我……咕嘟咕嘟……救……”
“放手我才能救你!”雲墨染氣得直想罵娘,卻怎麼也掙不脫赫連擎霄的手,“你先放開……”
一句話未曾說完,一個浪頭突然劈頭打了過來,雲墨染隻覺得腦中一陣暈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與赫連擎霄一起被奔騰咆哮的河水徑直往下遊衝去!
赫連蒼寧自是不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怎樣的變故,方才他之所以能夠聽話地先去救赫連擎陽,是因為他看得出雲墨染的水性的確很好。然而就在他將赫連擎陽成功救起之後,卻發現這個水性很好的人居然與被救者一起消失了?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一念及此,赫連蒼寧登時嚇得魂飛天外,同時更加後悔自己的大意!方才應該先救雲兒的!赫連擎陽雖然也比較狼狽,但短時間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可是雲兒畢竟是個弱女子,又不會武功,縱然水性是不錯,卻依然最容易出現意外!
悔恨之下,赫連蒼寧疾聲吩咐道:“阡陌,你先護送其他人去對岸,我要去找雲兒!記住,任何人不準跟著我,不管誰出了任何差池,我都為你是問,明白嗎?!”
扔下一句話,他不等阡陌再說什麼便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奮力往雲墨染消失的地方遊去。阡陌等人的水性比較一般,再加上此處河水湍急,他們若是因為護主心切而紛紛跳入水中,隻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王爺!”看到赫連蒼寧水中的身影,風無求等四人自是急得上躥下跳,本能地就要往下跳。
“不準跳!”阡陌及時一伸手攔住了他們,臉上神情凝重,“沒聽到王爺方才的話嗎?要我們先去對岸!”
“可是……”月無情眉頭緊皺,幾乎哭了出來,“王爺他……姑娘她……”
“他們都不會有事。”阡陌肯定地說著,為四人打氣,更為自己打氣,“姑娘水性好,王爺功夫好,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我們先去對岸,莫讓王爺為我們擔心!”
其實阡陌的想法很簡單:先將風無求等四人以及赫連擎陽送到對岸,再回來找赫連蒼寧,若是還看不到他將七小姐救回來,他便也跳入水中去找他們!
赫連蒼寧不僅是十九皇叔,更是蒼生門的門主,他絕對不能出事!而阡陌作為蒼生門的副門主,赫連蒼寧的生死之交,他更絕對不會讓赫連蒼寧出事!因此他隻要可以將風無求等人平安送到對麵,便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找赫連蒼寧了!
赫連蒼寧咬緊牙關,一路遊到了方才雲墨染所在的地方,卻一無所獲。他自是不甘心,立刻屏住呼吸潛入水下一番摸索,依然沒有任何發現。想著雲墨染一定被湍急的河水衝到了別處,他試探著往下遊慢慢地遊了過去,一邊前進一邊仔細地注意著四周的情況,尋找著任何蛛絲馬跡……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腰間一緊,已經被人攔腰抱住!對方顯然也是方才竹排被撞翻時的落水者,是以此刻一遇到救星,他便抱得死緊,而且還在拚命地收緊雙臂,試圖更緊地貼在赫連蒼寧的身上。
難道是雲兒?感覺到抱住自己的人手臂纖細,身材嬌小,明顯是個女兒身,赫連蒼寧不由大喜,立刻用力將那人的手掰開,接著將她的腦袋托出了水麵:“雲兒……是你?”
看清了這人的臉,赫連蒼寧不由大失所望,因為她根本不是雲墨染,而是安陵舞月!安陵舞月也沒有想到她第二次在危難之中碰到了赫連蒼寧,居然連害怕都顧不上了,哆哆嗦嗦地說道:“是……是我……十九皇叔,我們還真是有緣……多謝十九皇叔相救……”
誰要救你?我要救我的雲兒!赫連蒼寧滿臉黑線,一眼瞥見旁邊正巧有一塊岩石,幹脆一抖手將安陵舞月丟了上去,口中冷冷地說道:“你在這裏等夢羽國的人,我要去找雲兒!”
你……安陵舞月大怒,險些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就算你急著去找那個賤人,也用不著如此不顧我的死活吧?勉強壓住心頭的怒氣,她故意裝出一副嬌怯怯的樣子說道:“不要!十九皇叔,不要丟下我嘛!我好害怕!萬一一個浪頭……”
什麼叫怕什麼來什麼,今日安陵舞月是徹底明白了。就在她剛剛說到“浪頭”二字之時,一個巨大的浪頭還真就從她的背後突然打了過來,瞬間將她和岩石一起吞沒了!待浪頭消失之後,安陵舞月也早已落入了水中,而且無巧不巧的,正好落在了赫連蒼寧的麵前!
……赫連蒼寧暗叫倒黴,怎麼跟這個討厭的女人這麼有緣?然而就在這時,安陵舞月居然如赫連擎霄一樣,手腳一陣胡亂撲騰,緊跟著死命地抓住了赫連蒼寧的胳膊!赫連蒼寧猝不及防,登時如雲墨染一般被她拖拽得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落入了水麵以下!
冰涼的河水瞬間將他淹沒,他隻來得及感到頭頂一涼,幾口冰冷的河水已經嗆入了口中,好不難受!
可惡!赫連蒼寧惱怒異常,立刻狠狠地一揮手想要擺脫安陵舞月的鉗製。可是水中畢竟不比陸地,根本無處借力,何況安陵舞月又抓得那麼緊,一時之間還真不容易掙脫。就這麼耽擱了一個瞬間的功夫,赫連蒼寧已經不由自主地被咆哮奔湧的河水往下遊衝去……這兩人真不愧是心心相印的一對,連遭遇都相似得令人哭笑不得。
雲墨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衝出去了多遠。自從被赫連擎霄抱住胳膊之後,她整個身體就失去了平衡,更不再受自己的控製,結果兩個人一道被毫不留情的河水往下遊衝去。
但即使如此,雲墨染的狀況依然比赫連擎霄要好得多。身為雇傭兵時長期艱苦的訓練本就鍛造了她一身非同一般的本事,就連在水中憋氣的功夫也非一般人可比。因此每次因為失去平衡而沒入水中時,她便暫時屏住呼吸,免得因為嗆水而窒息。當被浪頭卷上水麵的時候,她再趁機深吸氣……總之在這般反反複複的調整中,她居然一路保持著清醒。
赫連擎霄便沒有那麼好的本事了。之前因為他的腦疾,他本就很少下床,更別說學會遊泳了,是以抓住雲墨染之後他才會死也不肯放手。然而正因為如此,他很快便陷入了昏迷之中,隻不過即使昏了過去,他依然下意識地緊緊抓著這救命的稻草。
明顯地感覺到抓著自己的雙手開始放鬆,雲墨染知道赫連擎霄差不多應該昏過去了——也必須得昏過去了,否則若是繼續如此僵持下去,她雲墨染雖然不會有事,赫連擎霄卻絕對會因為窒息而死。
雲墨染一邊喃喃地咒罵了一句,一邊猛一用力,終於將自己的胳膊從赫連擎霄的鉗製中解脫了出來。來不及鬆口氣,她立刻一把抓住赫連擎霄慢慢下墜的身體,用正確的姿勢帶著他向前遊去。必須得盡快到達岸邊,否則她也快要支持不住了。更重要的是,赫連蒼寧一旦發現自己不見了,他一定會跳入水中找自己,他的功夫雖然高絕,水性卻未必絕佳,萬一……
想到赫連蒼寧,雲墨染雖然心中焦急,卻盡量沉住了氣,一邊用單手奮力劃水一邊思索:很明顯,他們如今是被河水往下遊衝,而這條河是南北流向的,也就是說,如果順著流向慢慢往西邊靠攏,那麼隻要到達岸邊,也就說明他們已經成功地渡過這條河了!雖然這條河寬得很,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岸邊,但總比漫無目的地瞎遊強得多吧?
一念及此,雲墨染不再猶豫,立刻順著河水巨大的衝力盡量往西邊靠攏。如果河水是靜止的,她隻需直接橫穿河麵即可。可是如今河水不但在流,衝擊力還大得可怕,她不得不順著被衝擊的方向盡量一點一點地偏移。換句話說,無論相對於這條河的下遊還是對岸來說,她走的都是一條斜線,而且是盡量往河的對岸傾斜。
如此一來,雖然她遊的路線會比較長,但隻要不出意外,便總會有到達岸邊的時候。而且河水本身就是在往下遊奔湧,她其實根本不必花費太大的力氣來劃水,隻需要盡力讓自己一點一點地往西邊移動即可,河水便可以慢慢將他們送到對岸的某一處了。
雲墨染這個思路無疑是正確的,因為就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終於看到了陸地!盡管並不怕死,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會死在這裏,但是在這一刹那,她還是有一種從地獄回到陽間的興奮感!
而且更令她興奮的是,河水流到此處之後,因為河麵變得更寬,水流也相對平緩了不少,激起的浪頭也變得小了。顧不上多想,雲墨染立刻拚盡最後一點力氣盡力往岸邊遊了過去。赫連擎霄雖然還有一點點氣息,但卻一直昏迷不醒,還不知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雙腳終於踏上了實地,雲墨染卻來不及體會那種重生的喜悅,立刻把赫連擎霄拖到了遠離岸邊的幹燥草地上,並立刻動手實施搶救。首先,她將赫連擎霄的身體翻轉,讓他趴在自己支起的腿上,好盡量將腹中的河水吐出來。片刻後,水已經吐得差不多,赫連擎霄卻依然死氣沉沉,完全沒有醒轉的跡象!
糟了,不會是死了吧?雲墨染眉頭緊皺,迅速為赫連擎霄做了一番檢查,最終確定他還有微弱的氣息,但必須進行心髒按壓和人工呼吸,才能最大可能地救回他一條命。
“便宜你了……”雲墨染哼了一聲,立刻動手將赫連擎霄平放在地上,使其平臥,並解開了他的衣領,自己則跪在了他的左側,捏開赫連擎霄緊閉的嘴,口對口地吹了一口氣,緊跟著,她以左手掌根部緊貼按壓區,右手掌根重疊放在左手背上,並使全部手指脫離胸壁,開始平穩而有規則地垂直向下用力按壓。大約每按壓4~5次,就口對口吹氣一次……
如此這般反複進行了多次,赫連擎霄原本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終於漸漸變得紅潤了些,呼吸和心跳也開始慢慢恢複了。覺察到這一點,雲墨染暫時停了下來,抓過赫連擎霄的手試了試,已經可以摸到脈搏跳動。接著,她放開手,又捏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確定瞳孔回縮也正常。換句話說,搶救成功,赫連擎霄這條命算是被她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了!
“累死我了……”終於鬆了一口氣,雲墨染立刻一屁股跌坐在地,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看著呼吸越來越平穩的赫連擎霄,她突然撇了撇嘴,哼了一聲說道:“真是夠便宜你了,害得本姑娘跟你嘴對嘴地玩親親……”
幸虧方才的一幕赫連蒼寧不曾看到,否則他還不定怎樣吃醋。不過這句話他雖然不曾看到,赫連擎霄卻隱隱約約聽到了,隻可惜聽得不算太真切而已。
很長一段時間,赫連擎霄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他隻記得竹排翻了之後,他被河水衝得暈頭轉向,好不狼狽。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雲墨染奮力向他遊來,真是又驚又喜:雲墨染還是在乎他的,她心裏還是有他的!否則為什麼那麼多落水者她誰都不理,甚至不理會赫連蒼寧,第一個便跑來救自己呢(拜托,那是因為你看起來最狼狽,最容易掛掉好不好)?
於是,他顧不得麵子地撲了過去,希望雲墨染救他一命。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雲墨染不但未能救他,反而連她自己也被河水衝得亂七八糟,根本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接下來的事情,赫連擎霄便沒有什麼印象了,因為不久之後他就徹底昏死了過去,所以他並不知道雲墨染帶著他經曆了一番怎樣的辛苦,才借著河水的衝擊力慢慢爬上了岸。
然後,當他的意識慢慢恢複的時候,他隻是隱隱約約覺得胸部正在被人不停地按壓,而且每按壓幾次就會暫時停下來,緊跟著就會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靠近鼻端,伴隨著這股幽香,有什麼雖然冰涼但卻柔軟滑膩的東西便會貼上自己的唇……如此這般反複了許多次。接著,有個人似乎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麼:“……嘴對嘴……親親……”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多時,赫連擎霄的意識進一步恢複,可是腦中卻還殘存著方才那種按壓的感覺和幽香的味道。然而當他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又發覺身邊什麼都沒有,難道方才的一切真的隻是錯覺嗎?
“醒了?覺得怎麼樣?”
身側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赫連擎霄本能地一扭頭,才發現雲墨染就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正靜靜地看著自己。方才那種隱隱約約感覺到的按壓和幽香,難道是來自於她?
“你救了我?”赫連擎霄掙紮著坐了起來,發覺除了渾身有些發軟以外,並沒有太明顯的不適感。轉動腦袋看了看四周,他繼續問了下去,“我們這是在哪裏?”
“我救了你,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們在哪裏。”雖然密林內溫度較高,但是一陣山風吹過,渾身濕透的雲墨染還是不由打了個寒戰,“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我們已經在河對岸了。殿下覺得怎樣?如果沒什麼大礙的話,我們便沿著河岸往上遊走,應該可以找到他們。寧皇叔如今不知怎樣了,我擔心……”
聽到隻顧為赫連蒼寧擔心,赫連擎霄心中登時異常不舒服起來,也不知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吃醋,他冷冷地打斷了雲墨染的話:“此刻還不行,我渾身發軟,無法走路,必須再休息一下。”
雲墨染眉頭一皺,繼而無聲冷笑:渾身發軟?渾身發軟你還有力氣吃醋發脾氣?裝作善解人意的樣子站起身,她點頭說道:“既如此,殿下便在此處休息一下再走,我先回去找寧皇叔他們……”
“站住!”赫連擎霄頗有些惱羞成怒,迅速從地上爬起身攔在雲墨染麵前,“雲墨染,你太放肆了!本王身為皇子,身份尊貴,你不但不盡全力保護本王,反而要將本王扔在此處不管?你憑什麼?!”
“殿下這話好莫名其妙。”雲墨染依然冷笑,眸子清冷如冰雪,“殿下身手不凡,我卻是毫無內力,敢問殿下怎會需要我保護?”
“我……”惱羞成怒之下,赫連擎霄不由紅了臉,卻強撐著不肯放行,“你……你也知道你毫無內力是不是?那你還到處亂跑?跟本王在一起,本王至少可以保護你!”
保護?等你保護,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像剛才,若不是你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咱們何至於跑得這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