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才的教訓,其餘三國俱已不敢輕舉妄動,先靜觀其變再說。生起火,雲墨染立刻命眾人放好鍋,舀上水,接著又命眾人將帶了一路的茶葉投入其中,與池塘裏的水一起煮。
眾人雖照她的命令有條不紊地做著一切,心下卻十分奇怪,風無求更是忍不住撓了撓頭,好奇地問道:“姑娘,你想喝茶嗎?可是茶水似乎不是這樣泡的,應該先將水燒開……”
“這我自然知道,因此我這樣做並非為了品茶。”雲墨染笑了笑,“我方才已經說了,這池水中含有大量礦物質和重金屬鹽,因此不能直接飲用。若用茶葉與水同煮,水中的雜質便會沉澱下去,然後再用紗布將雜質和茶葉一起過濾出來。經過這道工序之後,這池水喝入腹中才不會令人腹痛腹瀉。”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風無求更是滿臉欽佩地說道:“屬下此刻才知道,原來茶葉的用途在這裏!咱們還以為姑娘要品茶……屬下服了,姑娘真乃神人也!”
其餘三國之人同風無求一樣,這才知道曾被安陵舞月嘲笑過的清單有多麼重要,不由徹底傻了眼!因為他們均沒有任何人帶一片茶葉,這可如何是好?這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居然還是解決不了幹渴的問題?
一番沉默之後,東陵飛映硬著頭皮蹭到了雲墨染麵前,羞得滿臉通紅:“姑……姑娘可還有多餘的茶葉施舍一些?我倒不要緊,可是這些兄弟……”
雲墨染顯得有些意外,不由怔了一下:“你沒有茶葉?出發之前我不是曾派人知會你,讓你千萬記得準備一些嗎?莫非你又覺得無關緊要,因此……”
“不不不,自然不是!”東陵飛映慌忙搖頭,“其實我依照姑娘的吩咐準備了一些的,但不知丟在鬼魅之都的哪一處了……”
鬼魅之都?那倒是不奇怪。在鬼魅之都時眾人不知闖過了多少生死關,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分僥幸,丟點兒東西算什麼?
雲墨染歎了口氣,自背包中取出一包茶葉遞了過去:“喏,所剩不多了,先拿去用,希望以後碰到的池塘水中都不含雜質,燒開之後便可以直接飲用。”
東陵飛映又是羞愧又是感激,越發不敢抬頭,道謝之後接過茶葉慌慌張張地跑開了。若不是為了手下的兄弟,他寧肯繼續承受幹渴的折磨,也不願如此低聲下氣地乞求別人的施舍——其實幸虧雲墨染對他的態度依然如從前一模一樣,從未對他有任何不合適的言行,哪怕是一個含有不屑的眼神都沒有。
雪雛與夢羽兩國見狀,也想上前討要茶葉來消毒,但雲墨染方才已經有言在先,說所剩已經不多,他們若再去討要,卻又如何開這個口?萬般無奈之下,他們值得將水燒得時間長一些,希望可以盡可能地去除水中的雜質。
“可惡……”安陵風漓突然喃喃地開了口,盡量壓低了聲音,“早知道那些東西如此重要,咱們便該照著雲墨染的清單將一切準備好……”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安陵風嘯冷笑一聲,狠狠地摔打著身旁的幹柴,“皇兄,曼陀國都要到茶葉了,你為何……”
“我才不去!”安陵風漓一聲冷哼,發狠地咬著牙,“雲墨染早就在等著看我們夢羽國的笑話,我自然不能如她所願!”
“看笑話?”安陵風嘯不解,“此言何意?”
“你忘了嗎?”安陵風漓轉過頭,冷冷地看了安陵舞月一眼,“當日我們出發之時,舞月看到雲墨染居然準備了茶葉和醋等物便出言譏諷,結果雲墨染便說,等舞月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之後,不要去求她……”
經安陵風漓一提醒,眾人才恍然憶起的確有這等事,不由紛紛將譴責的目光轉向了安陵舞月。安陵舞月又是惱怒又是著急,臉也迅速漲得通紅:“你……你們看我做什麼?!我那個時候怎麼知道她拿的茶葉是這樣用法?我以為她喜歡品茶嘛……莫說是我,當時你們之中哪一個不是這樣想的?不過就是我多了句嘴罷了!”
這倒是。安陵風漓臉上的神情略略緩和,卻冷笑一聲說道:“不過是多了句嘴罷了?你可知就因為你多了這句嘴,便斷了咱們所有的希望?就算當時咱們是那樣想的,卻畢竟沒有說出口,你呢?舞月,為了兄弟們能夠喝到沒有毒的水,你且去向雲墨染要些茶葉來!”
“我不去!”安陵舞月毫不猶豫地猛烈搖頭,“雲墨染早就看我不順眼,她根本不可能給我!我若去找她要茶葉,她一定會抓住機會狠狠地羞辱我一通……”
“那也是你自找的。”安陵風漓冷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若不是你妒忌她跟十九皇叔在一起而處處針對她,她怎會看你不順眼?你不去也可以,和兄弟們一起渴著吧,沒水喝也別怪我!”
“我……”
因為眾人越來越充滿譴責和不滿的目光,安陵舞月更加惱羞成怒,臉也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從她本性來講,她自然不希望給雲墨染羞辱她的機會,否則她以後在眾人麵前還怎麼混?但若不去討要茶葉,便喝不到無毒的水,到時候不止自己要繼續受折磨,夢羽國所有人更會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正遲疑間,那旁的納蘭明昭突然起身走到雲墨染麵前,抱拳鞠躬誠懇地說道:“七小姐,我……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不過飛映皇子說得對,我喝不到水無所謂,但我的兄弟們……”
雲墨染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安陵風漓已經坐不住了,眉頭一皺低聲喝道:“舞月!你還不去?連飛映皇子和明昭太子都拉得下這個臉,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難道你那張臉比兩國皇子還要尊貴嗎?”
安陵舞月的臉色越發陣青陣白,由紅又黑,端的是十分精彩。就在她猶豫之時,安陵織星突然冷冷地說道:“你若此時前去,雲墨染或許還能分出一半的茶葉給你,若是再耽擱下去,她將所有剩餘的價格都給了納蘭明昭,你就算跪下來求她也無用了!”
安陵舞月一愣,終於雙拳緊握起身向前走去,恨得幾乎連牙根都咬碎了:枉自己自命不凡了一路,到頭來終究還是要在雲墨染麵前低頭……
磨磨蹭蹭地走到雲墨染麵前,她根本不抬頭,生硬地說道:“那個七……七小姐,皇兄讓我來問問,你可還有多餘的茶葉嗎?若是有的話先借與我們一些,待回國之後必定十倍奉還!”
她特意打著安陵風漓的旗號過來討要茶葉,意思便是想要告訴雲墨染,這可不是我求你的,而是夢羽國的意思。
雲墨染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故意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原來是風漓太子的意思,不是舞月公主的意思。我就說嘛,當日公主便曾立下誓言,說即使發現了茶葉的重要性,也絕不會來求我。既然如此,公主又怎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呢?這不是自取其辱嗎?公主說是不是?”
“你……你……”安陵舞月越發惱恨,恨不得拔出長劍在雲墨染身上刺幾個透明窟窿,“你到底還有沒有茶葉?有的話快……”
“本來是有的,如今沒有了。”雲墨染十分無辜地攤了攤雙手,“原本我是留了一些,想看看以後還用不用得到。不過公主晚了一步,我已經全部送給明昭太子了。”
什麼?!就是說自己白白受了雲墨染幾句嘲弄,還一片茶葉都弄不到?!安陵舞月大怒,刷的一抬手:“你……哎呀!”
她的手指不過剛剛伸出,一旁的赫連蒼寧突然瀟瀟灑灑地揮了揮手,一股清冷之氣瞬間湧到了她的麵前,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去,耳邊兀自聽到赫連蒼寧冷冷的聲音:“這裏沒有你指手畫腳的份,去吧!”
猝不及防之下,安陵舞月嚇得失聲尖叫起來,然而尖叫聲剛剛發出一半,她便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安陵風漓的身邊,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赫連蒼寧的功力,的確已經到了手法隨心、駭人聽聞的地步!
尖叫聲陡然卡在了喉嚨口,安陵舞月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尷尬得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你……你們……你……”
“公主莫慌,”生怕她更加激怒赫連蒼寧與雲墨染,納蘭明昭忙急匆匆地奔了過來,和顏悅色地說著,“七小姐送了一些茶葉給我,既然數量不多,咱們便平分好了,讓兄弟們都能喝上幾口幹淨的水,來!”
安陵舞月呀安陵舞月,我說你折騰什麼?就憑你還想跟雲墨染叫板?你這不就是自取其辱嗎?也不看看她身後站著的男人是誰!有赫連蒼寧保駕護航,四國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雲墨染有絲毫不敬,何況是你?
本來這點兒茶葉確實不多,但誰讓咱們是暫時的盟友呢?為了不讓赤鳳國一人獨大,如今必須靠兩國聯手才能對付它,沒辦法,隻能做一些必須的犧牲了!
將安陵舞月趕走,赫連蒼寧突然淡淡地說道:“雲兒,我發覺無論東陵飛映提什麼要求你都會無條件地滿足,但若是其餘兩國之人,你卻定要先將他們氣個半死再說。”
雲墨染同樣淡淡一笑:“還不是為了你?你當我無緣無故便會對人好嗎?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坦白你跟東陵飛映之間的真正關係?我蠻好奇的。”
赫連蒼寧一抿唇,笑而不語。雲墨染見狀一扭頭:嘁,不說算了,我的秘密也不告訴你!
經過一番折騰,總算順利將水煮開了。雲墨染又命人取出早已備好的幹淨紗布,將水中的茶葉連同雜質一起過濾出來,剩下的茶水登時變得清澈透明,散發著誘人的茶香。
赤鳳國眾人聞到這股香味,個個垂涎欲滴,摩拳擦掌,看著雲墨染齊齊開口問道:“姑娘,可以喝了嗎?”
“莫慌,還有最後一步。”雲墨染給了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著命人將食醋取了出來,滴了一些在水裏,“將醋加在水中,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如此便可保證萬無一失了,兄弟們再等等吧。這麼久都等了,還差這一時半刻嗎?”
眾人無不愕然,繼而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卻又不得不在心底寫個服字。其餘三國之人尤其是納蘭明昭與安陵風漓大眼瞪小眼,卻已實在拉不下臉再過來要醋,隻得硬著頭皮這樣喝算了!大不了少喝一些,或者幹脆像之前那些人一般腹瀉,也好過總是硬著頭皮像個乞丐一般去求雲墨染!
靜靜地等了片刻,等水完全淨化好之後,雲墨染才揚聲招呼道:“兄弟們,可以喝了!不過千萬注意,長時間的缺水之後一定不要狂飲,否則極容易像那些人一般嘔吐。一開始要輕輕地啜飲,等腸胃漸漸適應之後再慢慢大口喝,明白了嗎?”
“是,明白!多謝姑娘!”
眾人齊聲應答,紛紛取過自己的杯子舀了水,強忍住激動的心情小口小口輕輕啜飲起來,盡情享受著這滋潤的感覺,那一刻,用從地獄到天堂來形容絲毫不為過!或許隻有在這樣的時刻,眾人才知道原來平時根本不曾拿來當回事的清水,也能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
解渴之後,雲墨染的心情變得無比舒暢,不經意間一回頭,才看到東陵飛映等人都在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眉頭一皺,她已經明白了眾人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映飛,用茶葉煮過的水便可以飲用了,我將醋滴入水中,不過是進一步清理一些雜質而已,並非必不可少的步驟。”
東陵飛映聞言大喜:“真的?!多謝姑娘!兄弟們,姑娘說沒事,盡管喝!不過記住不可狂飲,要按姑娘方才說的法子來!”
此時的雲墨染已經成為眾人心中如假包換的神,即使不用東陵飛映吩咐,他們也會照著做的!
不多時,赤鳳國眾人均已徹底解決了幹渴的問題,而且沒有任何一人有絲毫不適,不由越發慶幸自己是赤鳳國之人。此時,雲墨染便下令眾人用同樣的方法繼續淨化池塘裏的水,將所有水囊都灌得滿滿當當,準備重新上路。
不過其餘三國分到的茶葉本就少得可憐,解決燃眉之急之後,已經燒不出多少幹淨的水,隻得勻著裝到了眾人的水囊裏,頂多灌滿了三分之一。無奈之下,他們隻得祈禱前方會有幹淨的水源,或者盡快走出這片荒野。
就在此時,先前因為狂飲不幹淨的水而腹瀉的侍衛陸陸續續地返回,個個虛弱得雙腿發軟,走路時一搖三晃,臉色更是蠟黃蠟黃的,仿佛纏綿病榻多年了一般。見他們這般樣子,三國皇子自是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各命禦醫為他們醫治。然而荒野之地並無多少草藥可用,眾人身上所帶的常用藥又不十分對症,無奈之下,隻得盡量以祛毒消炎為主,至於能否痊愈,就看個人的造化了,至少也止痛止瀉再說。
一番忙碌之後,眾人的情況略微穩定了些,估計性命已無大礙,但身體依然極度虛弱,一時半會兒怕是趕不了路了。納蘭明昭等人又急又怒,又恨雲墨染一開始出發之時不曾講明清單上的東西究竟有何用處,結果導致如今處處被動。
見這百餘人服藥之後依然極為虛弱,雲墨染提議幹脆在此地休息一晚,讓赤鳳國眾人也養養精神,攢攢力氣,明日再上路不晚。
當下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眾人收拾行裝,卻發現那百餘人依然極為虛弱,根本無法起身。納蘭明昭等人無奈,又決不願落於人後,便命中毒之人自行留在此處多休養幾日,等身體基本康複之後再追趕大部隊。於是,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征途。
然而讓納蘭明昭等人極為憂心的是,經過鬼魅之都的連番生死考驗,其餘三國比赤鳳國本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如今每國又各有三四十人因為喝了含有雜質的水而中毒腹瀉,隻能暫時留在後麵。如此一來,赤鳳國便有兩百人左右的規模,而其餘三國則各隻剩了百餘人,人數之極赤鳳國的一半!
換句話說,如今曼陀國依然保持中立,看不出有偏向任何一方的跡象,而雪雛與夢羽兩國唯有聯起手來,在人數上才能與赤鳳國大致相當,在搶奪那股神秘力量時才不至於落了下風。當然,前提是曼陀國不會臨陣變卦,竟然突然與赤鳳國聯手了。
預計前方可能依然難以找到水源,或者找到了也不能喝,雲墨染提前交給了眾人正確的飲水方法。譬如如果一次喝個夠,身體會將吸收後多餘的水分排泄掉,這樣就會白白的浪費很多的水。如果在喝水時,一次隻喝一兩口,然後含在口中慢慢咽下,過一會兒感覺到口渴時再喝一口,慢慢地咽下,這樣重複飲水,既可使身體將喝下的水充分吸收,又可解決口舌咽喉的幹燥。
眾人用雲墨染教授的方法喝水,果然發現原本隻夠痛痛快快喝一次的水居然可以讓他們多支撐了很久。不過幸運的是,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他們沿途又發現了幾個池塘,而且水質要好得多,煮沸之後基本上不用做任何處理便可直接飲用。
飲水問題解決之後,食物漸漸變得緊缺。眾人在踏進這片荒野時所帶的幹糧便已經所剩不多,是以雲墨染才教眾人醃肉烤肉,並盡可能多地帶著一些才上了路。正因為如此,在荒野上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眾人都不曾挨餓,而且吃得還十分愉快——單指赤鳳國的人而言。其餘三國雖然也帶了烤肉,但畢竟不曾加入足夠的鹽,又烤得太幹了些,吃起來味同嚼蠟,且漸漸出現了腐敗變質的現象。是以這個時候,其餘三國麵臨的形勢比赤鳳國要嚴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