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好像真的隻是隨性的餘光波及,沒有在沐雪的身上多停留一會。(。
沐雪卻清楚的明白,那一縷目光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對方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可多管閑事,做到自己的本分。
如果沐雪真的隻是普通的侍女奴婢,自然不會傻傻的去管主子之間的事情,可是她偏偏不是。因此感覺到長孫榮極有什麼特別的意圖後,她心神就無法安定下來。
兩人之間一瞬間的眼神交觸太快,水瓏也沒有任何的察覺。
長孫榮極坐在她身邊用餐,看到早就準備好的碗筷,神色透著愉悅。
時間在無聲的用餐中一點點的過去,當水瓏放下筷子的時候,一旁的長孫榮極也似吃完了。
水瓏看了他一眼,伸展了個攔腰,問道:“你不回去?”
她不認為長孫榮極真的這麼閑,每天跟在她的身邊,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
長孫榮極輕點下顎,說:“再陪你一會。”
水瓏聞聲,沒有任何的意見。
這次再相見後,長孫榮極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黏糊,似乎真的會尊重她個人意願。在她不想他過於的靠近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動手動腳的跡象。
這樣一來,水瓏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停留,有他在的話,還能讓他指教指教武學。
“好。”
水瓏輕笑,起身朝南方走去。
郡主府的那邊方向有一處空曠的院落,那裏被水瓏設計成練武之地。平日裏每天早上,她都會在去哪裏鍛煉身體和身法。
今天同樣也不例外。
她先走進院落裏的廂房裏,換了一身輕便的練武服,再出來的時候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長孫榮極,沒有和他說話,就站在院落的的中央,慢慢的放輕了呼吸。
在長孫榮極的視線中,那個平日總笑得柔雅清淡的少女變了,她麵容的笑容漸漸淡去,化為一種波瀾不起的冷漠,麵無表情其實也是一種表情。
這時候,她雙眼輕眯,濃密的眼睫毛將瞳仁遮掩,遮擋了裏麵所有的瀲灩光華,隻剩下內斂的寒薄。她雙手一展,腳下一踏,身躍幾米,宛若龍出淺灘,一招一式犀利中力道千鈞,看似所以而為,實則殺機四伏。
長孫榮極看得入神,覺得這樣的水瓏才是真正的水瓏,注定該颯颯英姿,躍海騰飛,不該被當做嬌弱女子被養護在閣樓大院中,每日每夜隻會梳妝打扮,指點胭脂粉黛。
她說的對,她做不成寵物,若將她當做寵物的話,最後隻會消磨了她的利爪,夭折了她的生命,又或者被她弑主。
“聘禮單子,你可填好了?”
在水瓏中途停下的一會,長孫榮極問道。
水瓏拿著汗巾擦著額頭的汗水,側頭朝他看去。也許是才練完一套拳法,她表情還冷淡著,雙眸中的銳利如雪如冰,淡淡應了一聲,“啊……聘禮單。”
她想起來長孫榮極在西陵朝堂大殿上,當著當今皇上和滿朝文武交給自己的白紙。
長孫榮極:“你沒在意?”
他聲音冷淡下來。
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隨意態度,讓他有股說不清的怒火在凝聚。
“怎麼會。”水瓏揚唇朝他一笑。
這一笑破散了她神色的冷漠,猶如破冰綻放的紅梅,如灼灼的火星,點燃在滿地白雪冰霜之中,給人視覺上的衝擊感,俗稱為驚豔。
“這可是我嫁人的聘禮單,怎麼能不在意。”水瓏輕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長孫榮極舒展開的眉宇,就知道再次順毛成功了。
“嗯。”長孫榮極:“可寫好了?”
他們的婚期不到半個月就要到了,這段日子他放下所有的事務,將心思全放在了這場婚禮上。無論是布置還是婚帖,全由他親自選擇操作,這份用心知道的少之又少。
聘禮是最重要的一處,除了鳳眼果之外,他想將她想要之物都捧到她麵前來,讓她嫁的高高興興的,心甘情願。
水瓏當然沒寫好,甚至連那張空白的聘禮單子,都被她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隻是這真相她當然不會告訴長孫榮極,否則這大貓估計又得炸毛。
“現在寫。”長孫榮極見她沒有立刻回答,猜到她也許連一個都沒有寫好。
水瓏眼波一轉,點頭應了,“好。”說完,她轉身又走進了後麵的廂房裏,至裏麵取出了筆墨紙硯,端著走到長孫榮極身邊,放在了平坦的地上,蹲下身子拿著站著水墨的毛筆,抬頭望了長孫榮極揚眉一笑,“你說我寫什麼好?”
長孫榮極望著她這樣毫無優雅的姿態,不但不覺得不該,反而還覺得意外的可愛。她本身身材就纖細有度,增長則肥,減之則瘦,平日站著的時候,因一身的氣質倒不讓人覺得,這時候蹲著整個人看著就一團兒。
在長孫榮極的眼裏,就好像是蹲伏地上討食賣萌的小家夥。
一抹觸電感流轉全身。
長孫榮極不自覺的也蹲下了身子,與她身邊淡說:“喜歡什麼便寫什麼。”
“如果我寫九瓣雪蓮花,千年何首烏,雙生朱紅果這些,你該怎麼辦?”水瓏側頭笑著說。
其實,相比起請然冷漠宛若真仙般的長孫榮極,她更喜歡這時候會和她一起蹲地笑談的他。這時候的他比往日更多一些輕鬆的隨性,也多了些真實的人氣,讓人真實的感受他的喜怒哀樂,乃至孩子氣的生悶氣。
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美則美矣,氣勢太甚,讓人覺得不可觸及,宛如站在九重山巔之上的神祗,隻可遠觀不可褻玩,冷酷無情中透出疏離塵世之外的孤峭寂寞。
雖說古代人都早熟,女子十三歲都可嫁人,男子十六歲就可以建功立業。可十九歲終究還隻是個少年人,尤其是練功意外之後,他的性情實際卻是少兒時,卻已經有這麼重遊離俗塵之外的氣質,曆盡千帆的樣子毫無別扭感,讓人仰視的同時,忽略了那一抹酸楚。
“給你。”長孫榮極說的輕鬆。
這意思是說,他真的弄得來這些。
水瓏眼裏閃過詫異,對長孫榮極的底蓄又看高了一分。
長孫榮極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水瓏一怔,她完全沒有想到長孫榮極會突然做這樣的舉動,加上他做得太自然,沒有一點的前兆,因此等他的手撫過來頭頂秀發到發尾才反應過來,想要躲避阻止已經來不及。
前世今生,用這樣安撫疼愛的手法撫摸她頭頂的人,一隻手數的過來。
“好好寫。”長孫榮極說:“你一生隻有這一次的婚嫁,我容許你這次任性貪婪,無論寫了什麼,我都會幫你得到。”
水瓏可不會矯情的去說什麼,如果我要星星月亮,你也能幫我得到嗎。她知道長孫榮極說的話是認真的,從他的眼神看來,她覺得就算寫下西陵皇位,他都會幫她得到。
水瓏看著他的雙眼一會,心底鬧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反正挺舒服就是了。
無論寫什麼,都會幫她得到嗎。
水瓏忽然走神的想:這張三文錢一張的雪白宣紙,怕是會成為這世上最值錢的紙了。
“哈。”她抿嘴一笑,捏著毛筆,沾了墨水,於雪白宣紙上落筆。
落筆一頓,隨後便成點。
她嘴角一勾,筆鋒有勁,一筆一劃,待收筆之後,雪白的宣紙上隻有大大的兩個字——帝延。
這兩個字龐然大氣,撲麵而來尊貴桀驁之氣,似要破紙而出,印入長孫榮極的眼眼,瞬間觸及心底,生生的一震,悸動久久不散。
他看向水瓏,雙眼的波瀾之深邃疊湧,沒有自知。
“給。”水瓏將毛筆擱在硯台之上,拿起宣紙抖了抖,將字跡還沒幹的聘禮單子遞給長孫榮極。
長孫榮極沒有收下,還是緊盯著她不放。
“怎麼,難道這份聘禮你送不出?”水瓏笑眯眯的說。
看長孫榮極癱著臉,眼神卻情緒猛烈的樣子,一個沒忍住,自然的伸手捏了他臉頰的肉。
“咦,還挺軟。”看著似冷玉般的肌膚,捏在手裏卻問問潤潤的軟,不由又摸了摸,渾然一副色痞子般的行徑。
她這一捏一摸讓長孫榮極回神,抓住了她放肆的手。
他抓住了之後,沒有放開。水瓏也沒有掙,笑看著他。
“我成聘禮,誰迎親。”他脫口說。
水瓏怔住了,然後就看到麵前的長孫榮極表情也一個仲怔,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了一句傻話,目光瞬間遊離,離開了水瓏的麵龐,看向了別處。
“噗……哈,哈哈哈哈。”水瓏好不給麵子的歡笑出聲。
之前尚且覺得長孫榮極很有情調,說的話和做出給空白禮單這樣的事情,可比那些花花公子,風流人物都會討人歡心,雖然這些都不是刻意為之的情調,可到底是真的有情調。
這回,她難得也有情調了一回,對方竟然給了這樣的回應。
他說:我成聘禮,誰迎親……
難不成,他以為自己在這個聘禮單寫下他的名字,就要將他裝進聘禮箱子裏送來。
噗~
雖然清楚這可能是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瞬間想岔了,可還是忍不住好笑啊好笑。
“沒關係,不用迎親,我自己走也行。”水瓏黑心肝的不放過他,有意的打趣著。
長孫榮極臉色冰冷,眼神危險凶煞,可惜紅得充血的耳根子出賣了他。
水瓏不驚不怕,笑意嫣然。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沒一會長孫榮極敗北了。他伸手遮了她的雙眼,大約三秒後放下,臉色已恢複如常,對她問:“隻要這個?”
水瓏笑而不語。
長孫榮極將宣紙擺在她麵前,淡說:“這裏還有空白處可寫。”
他狀似不在意的說,水瓏卻想,如果自己真的在那空白處寫字的話,這廝絕對會不高興。
一會兒,沒見水瓏回答,長孫榮極嘴角揚起一絲滿意笑意,將寫著他字的宣紙卷起來,放進袖子內,“嫌空白地方小了?我容許你貪心的再多寫一張。”
“不用了,這個就夠了。”水瓏終於出聲了,她笑眯眯的看著他裝著紙卷的袖口,再望進他的眼睛裏說:“從答應嫁給你,我要的就是你。”
長孫榮極瞳仁緊縮一瞬,看著水瓏的目光深邃如稠,宛若朝霞普照的無邊深海,豔麗又暖亮的光斑印滿海麵,折射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華,波瀾迭起的海浪也緩緩得暖人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