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過後的B市一連迎來了好幾日金光普照的太陽和湛藍無比的天空。

而與之正相反的,則是沈歌一天比一天暗沉的臉色。雖然李蓉蓉自殺的視頻因為過於血腥,逃不開被禁播禁轉的命運,可越是這樣,整件事就愈發顯得清晰完整,因果相連。

能公關的都公關了,能發律師函警告的也都警告了,但洶湧的民意依舊像水壺裏燒開的水,沸騰程度很難用蓋子去壓製。這樣一來,饒是沈歌見慣了大風大浪,想靠以不變應萬變,用一個’拖’字訣來和大眾比記憶力,也未免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這當口,需要他本人露麵的媒體活動幾乎全都推了,除了今天的采訪和一場周末必須由他演講的發布會。前者是目前風頭最勁的談話類節目。國內叫得上名字的一線商界大佬全都上過,甚至某些訪華的矽穀精英也選擇它作為自己媒體首秀的平台。而後者則是萬搜網年度的重頭戲,臨時換人根本不可能。

沈歌直到進入演播室前,還在跟唐致遠確認采訪提綱裏的問題。這種直播節目,非常考驗雙方的應變能力。

“沈總,您放心,”唐致遠安慰道,“這種對談您做過不下1000場,不會有問題的。”

“非常時期,”沈歌輕輕地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無框眼鏡,“節目背景公關部確實篩查得沒問題了?”

“口碑極佳的訪談類節目,主攻財經和新商業,主持人很有經驗。”

“製片方和出品方呢?”沈歌理了理領帶。

“私人老板,姓賀,資深的媒體人,”唐致遠拿著公關部準備的材料說道,“沒問題的。”

沈歌輕輕地點了下頭,然後端出那副大學教授似的儒雅姿態,在導播禮貌的邀請下,款步進到直播間。唐致遠緊隨其後,卻在進門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我們節目除了受訪對象和工作人員,助理不能陪同,還請見諒。”

唐致遠無奈,隻能跟隨工作人員去了二樓的休息室靜待節目錄製完畢。

而沈歌見到主持人後不由得一愣。節目資料上分明說主持人是一位男性,之前是財經記者,後來轉行做了主持人。

“沈總,久仰。”女主持人主動伸出手來,“我是蘇青雲。非常感謝您的到來。”

沈歌在待人接物方麵的本事已臻化境,他不露痕跡地與對方寒暄問好,十足的儒商派頭。

蘇青雲看上去是一位非常知性的女性,卻帶著些難以言喻的生動和銳利。這樣的形象多少讓沈歌有些防備。在他看來,女人不漂亮卻可以獨當一麵,就必然有一些男人難以征服的特質。他不喜歡這種特質,就像他從來不欣賞豐滿豔麗的女人。那種美具有侵略性,非常不可愛。沈歌喜歡如同小綿羊一樣的年輕女孩,以及在某些時刻她們向自己投來的那種摻雜著崇拜和恐懼的複雜眼神。

“我還以為是今天的主持人是黃先生,”沈歌裝作不經意地笑道,“沒想到是位美女。”

“直播節目就是這樣,隨時都有可能碰上突發狀況,”蘇青雲的解釋不卑不亢,“我雖然隻是代班,但節目質量肯定不會打折扣,還請您相信我。”

“當然相信,”沈歌非常紳士地先請對方坐下,然後緩緩地坐在了她的對麵,“做節目就如同做企業,每天都需要應對各種突發狀況,關鍵是有你這樣的自信。”

采訪隨即開始。就像是唐致遠說的那樣,這種對話類訪談沈歌做過不下1000場。問的問題又幾乎全是大綱涵蓋的範圍,沈歌應對起來毫無難度。

而蘇青雲作為代班主持人麵對沈歌絲毫不顯得緊張。她不搞那些沒完沒了的抒情和大驚小怪的咋唬,而是娓娓而談且邏輯嚴密,且能恰到好處地進行夾敘夾議。漸漸的,沈歌便徹底放鬆了下來,甚至在蘇青雲拋磚引玉的采訪風格下金句頻出。訪談的氣氛一時間好到爆表,沈歌甚至開始稱呼主持人為“青雲”。

“沈總,您作為海歸派的優秀代表,對於有計劃回國發展的留學生有什麼建議嗎?”蘇青雲問道。

沈歌侃侃而談。

“說起來,您在澳洲留學的時候好像也是文藝青年,”主要問題問完了,蘇青雲開始微笑著拉起了家常,“我之前看您的報到,您喜歡王爾德。”

沈歌非常享受對方一張一弛的訪談節奏,他緩緩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是,喜歡他寫的那些童話。”

“沈總赤子之心,”蘇青雲頷首笑道,“我還以為您喜歡的是他手信裏最著名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