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梓青不由得想起唐致遠感歎過的那句:命運是頭怪獸。
“那之後,我就徹底拿他當成了空氣。哪怕小遠好幾次試圖鼓起勇氣要跟我說些什麼,我也沒有給過他機會,隻拿他當成是戚瑛潔的同謀。可明明,伴侶是我選的,生身父母卻不是他能挑的。”
麵對這樣的倫理悲劇,彤梓青不知道能安慰對方什麼,他隻好講心裏話:“叔叔,您和當時的唐致遠都是受害者。我想沒人能在那樣的局麵下,冷靜地做出讓自己不後悔的決定。”
接下來的時間,彤梓青被迫以一個外人的身份了解了這件“家醜”的全部真相。原來唐越碸做親子鑒定並不是心血來潮或者是早有懷疑,而是他當時查出了喉癌一期。雖然癌細胞這東西遺傳幾率不大,但唐越碸還是不放心。他跟家裏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同時催促唐致遠去做了體檢。等到唐越碸拿到體檢報告時,卻意外發現兒子的血型跟自己根本對不上。於是前者隻用了唐致遠的一根牙刷,便證實了養育了20年的兒子並非親生骨肉。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到底怎麼了?”唐越碸用誠懇得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彤梓青,“那些罵他的文章,我一個字都不信。我了解小遠,他是好孩子。”
彤梓青沒辦法,隻好狠下心來把唐致遠親口承認過的那些話、李蓉蓉的自殺以及沈歌要召開記者招待會的事全部告訴了對方。
唐越碸聽完後半天沒有言語。可他的喉嚨依舊在不停活動著,毫無意義的音節起伏於倆人之間,發出淒切凋零的聲音。
“梓青,”他最後說,“你能不能把小遠帶過來?我想和他談一次,這是我欠他的。”
“叔叔,我真的不想再見唐致遠了,”彤梓青強壓著心裏的不忍,慢慢站起身來,“我可以給您他的電話,但您需要做好心理準備,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純良的男孩子了。”
彤梓青在對方的手機上快速地按下了一串號碼,然後說了聲:“您多注意身體”,便強迫自己拎上東西轉身離開。可直到他心神不寧地一路跑回林永盛的病房裏,看著他哥像小孩子一樣歡天喜地呷著飲料時,滿腦子卻還充斥著那特殊的金屬音。
等到日頭西下彩霞漫天,護士便開來病房轟人。彤梓青於是跟林永盛道別,可他剛走出樓門口,就又見了唐越碸。
這次對方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用瘦骨嶙峋的十個手指抓起彤梓青的手,硬生生地往裏麵塞了隻錄音筆和一個亮晶晶的東西。由於此刻唐越碸的雙手用力覆在上麵,無法借助電子喉說話,這導致他的口中不斷傳出難以辨認的嘶啞咽哳聲。
彤梓青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他趕緊就把東西拿住了,然後示意對方拿起電子喉。
“梓青,小遠沒接電話。你能不能幫叔叔一個忙,把這兩個東西給他?”可能是怕彤梓青拒絕,唐越碸緊握著電子喉的手不停地抖動著,“年輕人難免有行差踏錯的時候,小遠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有我很大的責任。他迫切得想要成功,於是走了捷徑。可他本質並不壞。梓青,你當是給叔叔一個機會,也給他一個機會,別讓他繼續錯下去。行嗎?”
唐越碸紅著一雙眼睛,渾濁的眼珠裏噙了淚水,看上去卻像是深冬的殘雪。他說:“叔叔求求你。”
這句話被唐越碸說得鏗鏘卻又無力,夾雜著巨大的電流聲和雜音。彤梓青就這麼被這句話一路推著走到了唐致遠家的門口。
彤梓青想,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唐致遠應該不會在公司,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家裏避風頭。於是他捏了捏兜裏的東西,咬了咬牙然後一跺腳,握緊拳頭開始砸門。
“來了來了,誰啊?”
戚瑛潔尖銳刺耳的聲音傳來,刮得彤梓青的腦仁兒一陣陣的疼。
門開了,隻見戚瑛潔先是一臉詫異,然後五官立刻靈活敏捷地各自開始工作。她眼睛圓睜,柳眉豎立,嘴角下垂,精神抖擻地問道:“你過來幹嘛?看致遠的笑話?你和李蓉蓉那個狐狸精都是一丘之貉,喪門星,誰沾上你們誰就倒了八輩子黴……”
彤梓青看著呶呶不休的戚瑛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聲如洪鍾地說了三個字。
“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