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叔叔?”趙柳思發現這個名字在他口中出現的頻率極高。
“嗯,他是父親的偏將,寒門出身,後來得父親舉薦為官,在父親走後,一直很照顧我,跟我講了許多父親的事情。雖然婉娘常笑著說,他是太崇拜父親了,才把父親說的處處都好,但婉娘自己也承認,父親是難得的好人。”燕然笑著說道,在提及這兩個人時,神情變得很溫柔。
“婉娘?”趙柳思側頭去看燕然的笑眼,“她也認識你父親?”
“當然。”燕然大笑了起來,“她是父親的妾,當然認識我父親。”
“那你母親呢?”趙柳思不解的問,燕然的講述裏提起了很多人,唯獨缺少自己的生母,那個赫赫有名的大長公主。
“母親,不怎麼喜歡父親。”燕然的笑容收斂了些,帶著些說不出的東西在,“她原本就是不太滿意這樁婚事的,她聰明貌美,從小高傲過人,哪裏想到成年後,被指給了父親為妻。哪怕所有人都說這是天作之合,但她也不太高興。”
“她說,”燕然自嘲的笑笑,“父親就隻從燕家繼承了一張臉。”
趙柳思看著燕然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怪不得燕然一直不怎麼喜歡別人談論他的臉,可能也有這方麵的因素吧。
“我出生的時候,祖父已經死了,我沒有見過祖父和高祖,隻聽說他們都是令天下女子趨之若鶩的美男子。”燕然自嘲的笑了笑,“皇帝外祖一直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他以為母親喜歡美男子,便給母親指了最好看的一個,卻不知道母親更看中內涵。”
“她跟父親,連話都說不上。父親說的騎馬打獵,她不想聽。她說的琴棋書畫,父親卻聽不懂。有時候母親跟侍女說笑,父親進去了,笑聲一下就停了,房間裏空空蕩蕩的,尷尬的嚇人。”
“父親脾氣好,總是寬容著母親,但她討厭他,便是他做什麼都是錯的了。到最後,父親便不去煩她了,他說母親也不容易,他給不了她別的,就給她清靜吧。”
“如果生活習慣上的不合,還是小事,那政見上的不合,就是更難調和的鴻溝。”燕然閉了閉眼,“母親是皇長女,又足智多謀,從小就是兄弟姐妹中的主心骨。她擅長給人出主意,也喜歡給人出主意。她希望父親更爭氣一些,在朝堂上更銳意進取些,但父親卻不喜這些。”
“我的父親,雖然不大聰明,卻不是個糊塗蛋。燕家功勞已經夠高的,風頭太盛不是好事。祖父去世前,給他的遺囑,不是讓他振興家業,而是告訴他,做個簡單快樂,無愧於心的人就夠了。所以他有事帶兵打仗,無事養馬遊獵,不參與任何朝堂爭鬥,有人求到跟前來,他隻問對錯,不管立場。”
“所以,他做了很多母親不喜歡的事情,尤其是在赤月山之戰之前,父親因為替一群被捕入獄的書生說話,觸怒了皇帝,被削去大司馬一職之後,兩人的矛盾到達了頂峰。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他們那樣吵架。”
“父親對罷官不以為意,他認為自己本來就不適合做大司馬,得到那位置,也是因為祖先的恩蔭,德不配位,被抹下來,讓位置讓給更適合的人,於國於民有利。母親卻非常憤怒,因為父親上書前壓根兒沒有跟她商量。”
“況且,她本來是長公主,自己的夫婿從百官之首變成白丁,她肯定會受到諸公主的嘲笑,她受不了那個委屈。”
“父親自己對丟官不在意,但對讓母親丟臉,也很是歉意,所以他才會主動請纓參加赤月山之戰。”
“我時常在想,那個時候,若沒有那場罷官,那場吵架就好了。”
“如果他還是大司馬,那他就隻用製定戰爭策略,而不用親自領兵,就不會消失在戰場上。”“如果他沒有跟母親吵架,那麼他剛剛罷官,沒有人會厚著臉皮,要他一個司馬,以普通將軍的身份參與那場戰爭,那他就隻會賦閑在家,也不會死了。”
“可誰知道,一切就發生的那麼巧。他被罷官了,他們吵架了,他第一次想要費勁的去某個官職,建立一份功勳,讓母親不至於在眾公主麵前沒有麵子,於是便主動請纓,參加了那場戰爭。”
“然後,他死在玉門關外,再也沒有回到京城。”
“然後,便有人舉報父親通敵叛國,在父親不在的情況下,“罪證確鑿”,燕家被抄家,淪為平民。"
"母親以公主之尊與他和離,離開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