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沉默下來。
今天是大年夜,不知為何,他不想回到族裏與那群老不死的虛與委蛇。他想起以前每次過春節,小綾都使盡手段不讓他回去,發脾氣也好,撒嬌也好,可是,為了那一份權柄和責任,每一年,他都拖著哄著把她帶回裴家。
明明知道她不喜歡的。
明明知道她一直在委屈自己。
裴子衡很後悔,一次,哪怕隻有一次也好,他怎麼就沒能依著小綾的願望,帶她去爬雪山看煙火,清晨在某個浪漫的旅行地醒來,耳鬢廝磨說一聲新年快樂?
如今,他隻能孤單一人在這裏,望著她隕落的舞台,黯然傷神。
夏綾扭過臉不看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克製不住軟弱。
她一步步向後退去,轉身就要離開。
“就是在這裏。”空曠的舞台下,細碎飄零的雪花裏,她聽見裴子衡寂寞的聲音,“當初我看著她站在舞台上唱歌,那麼美麗,那麼耀眼……突然一片黑暗,她就離開了我。”
他的嗓音沙啞。
夏綾渾身一震,頓住腳步。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談論起那場災禍,第一次聽他用這樣悲哀又淒涼的語氣緬懷她。
裴子衡沒有看她,依舊看著那舞台:“我懲罰了凶手,要那兩人給她償命,要那兩個家族灰飛煙滅……又如何?她再也回不來了。”
“誰?”她轉過身,問,“凶手是誰?”
她一直不知道是誰殺害了自己,黑暗中,捅入後心的那刀是那麼深,一擊斃命。是不是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是王家?她死後沒多久,王家就宣告破產,銷聲匿跡。
果然,裴子衡說:“王敬舟。”這是王靜琬的哥哥,“他買凶殺人,自己在配電間裏拉了電閘,趁著黑暗,被他買通的凶手衝上舞台,害了小綾。”
“就這樣?”
“就這樣。”裴子衡嘲諷地低笑,“我的小綾,竟然被這麼拙劣的手段殺死了。”
聽他這樣說,夏綾心裏反倒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太好了……是王家,不是夏雨。就算她們姐妹反目成仇,但她真的不希望當初那個置她於死地的人,就是她曾經拚盡心血嗬護的妹妹。
倒是裴子衡,她都死了,他還緬懷個什麼?
活著的時候,他對她那樣殘忍,卻又在她死後來裝深情?!
她冷冷地諷刺他:“如果你對她好一點,不去招惹王家,不要和王靜琬訂婚,那麼王家人就不會為了給王靜琬報仇,去殺害夏綾。”
“你怎麼知道?”裴子衡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盯住她,“你怎麼知道王家人報複小綾是因為王靜琬的死?!”他和夏綾的戀情是秘密,當初他囚禁夏綾,公眾隻以為是夏綾身體不適在養病,又或者以為是封殺。王靜琬的死因被他做得幹幹淨淨,輿論麵前,半點也牽扯不到夏綾身上,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怎麼會知道王家是因為王靜琬的死遷怒夏綾?!
夏綾心中一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