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是稗子
我摸著手裏的喜紅小繈褓,心裏似喜似悲。
前幾日木頭過來,給我一個小包袱,拆開來就是這樣一個繈褓,幾套小衣服。我微感詫異,木頭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體貼?
“你得好好謝謝我。”他得意地搖晃著頭說。
我不置可否,歪著頭等著他的下文。
“是你姐姐做的,送給未出世的小外甥。”
我的心隨著他的話突突地跳:“你說什麼?”
木頭憐惜地揉揉我的頭:“我那日假作無意跟睿王爺說起你有了身孕,又說你懷上這個孩子不易。你姐姐也是假作閑聊問我。我便順口將你在草原上的事情說給她聽。當時你姐姐神色不對,我也不知道後果如何。遂沒敢跟你說。前日又去給睿王爺請脈。你姐姐就托我把這個包袱轉交給你。”
我心中喜悅,連忙問道:“那算不算姐姐已經原諒我了?至少是認我了?”
木頭遺憾地看著我,搖搖頭:“你姐姐說,此生不會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了。”
我失落地放鬆緊繃的雙肩,緩緩撫摸著手中的繈褓。
“你不要鑽死角了,或許你姐姐的選擇,才是對你們最好的。”木頭勸了我一句,沒再說話。
宮裏的皇後熹妃也隔三差五地差人送了補品過來,說是四四不許她們過園子來打攪我,否者定是要親自來看我。就連過年,也遷就我隻聚了半日,騰出下午來讓四四與我單過。
四四千挑萬選的老嬤嬤掐著手指算了日子,說是開春就該生了。我由一開始的憂心忡忡到現在也慢慢有了期待,畢竟是我的孩子啊。又由此而時時想到漂流在外的稗子,如今也差不多六歲了。卻連他娘親都沒見過一麵。想著想著,就會不自覺地淚流滿麵。木頭說孕婦就是比較容易感懷神傷。
但是我身體本來就因為早年中毒而十分孱弱,加之已經算是高齡產婦,這樣一神傷,胎位就有些不穩,時常見紅點點。越發惹得四四緊張,竟是除了上朝以外,連批閱奏折都放在“綰月映芙”。更是同吃同睡,半點差池也不容。
過完年等到天氣回暖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大到要以手扶腰,走路外八字了。自從知道我懷孕以後,弘曆和弘晝特意打造了一把可坐可躺底下帶輪子可以推著走的“懶人椅”。我十分受用,受累畫了顯微鏡的大概圖紙讓他們去傷腦筋。
此時眉若推了我,帶著福惠在草地上曬太陽。因為快要臨盆,臉上已經長了許多褐色難看的妊娠斑。落英特意在我頭頂綁了一把傘,如今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十分水靈。少了小時候的張牙舞爪,平添一抹少女的嬌羞。
福惠追著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鬆鼠跑的歡快,雖說平日裏去上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真正放到外麵,終究還是個才六歲的孩子。
我招呼他回來,親自替他擦了額頭和後背的汗,又墊了塊棉布在他背上,喂他喝了口水,才放了他讓他去玩。這會子又換成在湖邊打水漂。他仰頭開懷大笑的模樣,讓我想起年妃帶著小小的他在“綰月映芙”後麵往人工河裏扔石子的那個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