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女跟隨在一側,默默為薑無疆蓋上了一件大氅。
太陽一點點落下,初春的寒意隨著夜色一點點浮上來,要多披幾件衣才行。
而且,看皇帝這神情,定然是在想攝政王了。
攝政王剃度出了家,卻又還俗了,和紅塵法師兩個人逍遙塵世,過得好不自在。
皇帝曾派人天南海北的找過,隻是從來不曾找見過,亦或者找到的人也假裝沒有找到。
這許多年來,皇帝的威儀更重,知道攝政王的做法是對的,隻是心中卻似乎有了執念,不好化解。
多虧了佛奴法師在,還能消解陛下心中的怨憎和鬱結,否則,不知道陛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回到宮中,已經是燈火通明。
薑無疆今日誰也不見,回來便歇在了自己寢宮。
明豐站在門口,親眼看著皇帝寢宮方向的燈滅了幾盞,知道薑無疆睡了,便歎了一聲,回了房。
與往常一樣,每一次,皇帝從寶光寺回來,都是一個人睡得。
他有些歡喜,亦有些不歡喜。
這後宮太安寧了。
入宮十幾年。
皇後還是她。
皇貴妃還是箬蘭。
貴妃還是秦逸。
其餘的侍君也不過是按舊例進位份罷了。
後宮倒是有剛來的侍君想要討好陛下,野心勃勃往上爬,不過,後來被陛下砍了頭,人便都安分了。
後宮之所以如此清明,是因為人人都知道,皇帝喜歡的是寶光寺裏的和尚佛奴,既然他們每一個皇帝都不喜歡,那麼,位份高低,爭權奪位便沒有十分的意義了,皇帝連來後宮的次數都少的可憐,爭奇鬥豔又給誰看呢?
明豐作為後宮之主,恐怕是最清閑的一位後宮之主。
他剛坐在塌上,便有人來報:“皇貴君來了!”
明豐頓了一頓,明眸閃過一絲暗色。“請吧!”
“侍身參見鳳君。”
“起來吧!”
明豐打起精神,等待和胡思亂想最是熬精神,他今日等皇帝等的已經有些乏了,並不想說太多話。
箬蘭長身玉立,並無十分容色,但一雙眸子很是清明,身上書卷之氣濃鬱,令人忘俗,平日裏,便是他與明豐為伴,兩人走動的多些。
箬蘭含笑,如遠竹淡菊,清新怡人。
“陛下已經回宮了,侍身睡不著,便來找鳳君說說話。”
“說什麼呢?”明豐身上疲乏,但知道自己如果睡的話,也是睡不著的,便打起精神聽箬蘭說話。
箬蘭笑道:“鳳君相不相信鬼神之事?”
“哦?怎麼說?”明豐狹長鳳眸輕抬,心中動了一下。
“侍身近日看書,書中描寫有奇人異士,動輒便大變活人,一草一木都能變成精怪,那些山精水怪不是出現在寺廟之中,便是出現荒野之外,侍身讀來神思向往,很想看見上一見。”
明豐有些失望,還以為真的有鬼神之術,原來不過是書中描寫罷了。“怪力亂神,荒唐不羈,你怎可相信那些。”
箬蘭含笑。“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說到山水精怪,如今寶光寺中不就有一個?”
明豐抬眸看著箬蘭,一時間竟然無語。
這是在諷刺寶光寺中的和尚是狐狸精嗎?
他心中有隱隱約約有一些快意。這後宮之人,恐怕都不喜歡那個和尚的吧!
對於許多人來說,寧願死於後宮爭鬥之中,也不願成為老死宮中,終年不見帝王的那一個。
當今皇上,是明君,太過薄情寡欲,如今連一個子嗣也無,雖說皇上春秋鼎盛,千秋萬代,但沒有留下子嗣到底血脈淡薄,容易有蕭牆之亂。
他狀似無意道:“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難道鳳君不想見一見他?這麼多年,這名字在後宮可是如雷貫耳,鳳君難道不好奇?”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
隻是好奇又有什麼用。
那是皇帝最喜歡的人,若他有事,他們一個也逃不了,而且,聽母王說過,佛奴不過是個僧人罷了。
若當年佛奴當真對皇帝有意,以皇帝的手腕,天下間還有她辦不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