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呢!”箬蘭一聲長歎,他入宮之時,有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譽,力壓以美貌著稱的秦逸,被皇帝冊封為皇貴君,本以為皇帝重才情,輕容貌,現在看來,終究是自己樂觀了。
“那便找些事情做,如今陛下正在攻打巫水國,國庫空虛,本宮打算裁減宮中用度,你以為如何?”
“裁便裁吧!反正陛下也不來,濃妝淡抹又有誰看呢?”箬蘭語中三分戲謔,三分恨意,三分自嘲,一分自憐。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本以為從此出人頭地,卻原來是束之高閣。
滿腔抱負,化作塵土,丟與蠹蟲。
從此後寄情山水,與花鳥為伴。
人以為是世外高隱。
卻不過是情場失意人。
箬蘭走了。
誦經歇息時,他曾與佛奴盤談過。
他問佛奴。“你可喜歡陛下?”
“喜歡!”
“喜歡,那本宮便安排你到宮中來,可好?”
佛奴笑道:“到宮中來做什麼呢?我是寶光寺的和尚,隻能在寶光寺。”
“你難道不想侍奉君王?”
“我日日誦經為陛下祈福,便是在侍奉君王。”
佛奴說的坦然,口中雖然說著話,目光卻已經落到了門外的八哥身上,那種認真模樣,仿佛八哥比他有趣多了。
他指著八哥笑道:“你若進宮來,這八哥本宮便送給你,可好!”
“啊?不,不!我不要八哥。”
“難道你不喜歡八哥?”
“喜歡,不過並不想要,我會日日為它祈福的。”佛奴連連說著佛號。
他當時就懵了,追問了一句:“像為陛下祈福一樣?”
“那是自然,眾生平等,萬物有靈,你眼中所見是八哥,我眼中所見是佛。”
這話說的極有禪意,讓他一時間,竟然無語,更有些想笑,原來這和尚看待陛下和看待世間眾人並無不同,他和有一個心中無情無愛的人爭什麼呢?
一時間,乏味極了。
他揮了揮手,讓佛奴走了。
佛奴走時,說了一句:“貴人可否能將那八哥放了?”
“為什麼?”他抬頭問了一句。
佛奴很糾結。“鎖著它,它隻怕不舒服。”
他冷笑一聲。“它從生下來變錦衣玉食,鎖在這橫條上,我若是放飛了它,不出三日,它便會被貓吃了,變成一具屍骸。”
“啊!既然如此,有勞貴人照顧它,阿彌陀佛!”
佛奴走了。
那身影竟然天真的可愛,我見猶憐!
他又何嚐不是鎖在宮中的八哥,隻盼著主人能逗弄兩下。
箬蘭死心了。
明豐瞧著他背影,異常蕭索。
誦經祈福完畢,已經是七日後。
明豐嘉獎了寶光寺眾和尚,特意見了佛奴。
佛奴濃眉大眼,英氣憨厚,一雙眼睛未染世俗,分外清澈明亮。
他本想賜佛奴一些東西,想了想,又沒有賜,佛奴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那般高,隻怕他若以上位的姿態賜了東西,陛下反而不喜。
想到這裏,眼中便有了憂愁。
佛奴道:“你不歡喜?”
“你看得出來!”明豐明眸請看著他,他很想說,我不歡喜,是因為你的存在。
可是,不能!
他什麼都不能說。
佛奴笑道:“寫在眼睛裏,便看得出來,陛下來寺中的時候也常常不歡喜,若鳳君不高興,可常來寺裏坐坐,說不定便歡喜了。”
“陛下去寶光寺常常做什麼呢?”
“抄寫經書,看風景!”佛奴低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吃齋飯!”
明豐:“……”
他想哭,又有些想笑,更有些可憐陛下,可憐自己。
都是癡人!
“哈哈哈哈!”他難以自已的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齊飛。
佛奴看不明白,很是納悶。
半晌。
明豐忍著心酸的笑意,說道:“你去吧,我空了會去寶光寺的。”
佛奴宣了一聲佛號,轉身走了。
這人間,果然他看不透,還是回山上去吧!
明豐目送佛奴矯健活潑的身軀遠去,眼淚終於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