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蘭陵情魅 第十二章
阿惟忽然心安了,她把包袱胡亂一扔,也不打算走了。仔細想想也是,這縣衙中哪怕是打掃的還是燒飯的都是清一色的少年,沒有女子;顧桓樣子雖然年輕但是心思太密估計年輕不到哪裏去,裝嫩而已……
真相有待查探。
不過,賴在一個斷袖嫌疑人身邊……很安全。
她想起彭允,她不過就是衝撞了他的馬車,驚鴻一瞥;然後第二次在明靈湖救了落水的女子,不想那女子是他府上的歌伎,就這樣被他纏上以酬謝為名軟硬兼施地請到王府小住,其間費盡心思討好極盡嗬護,三個月一百多天的溫柔相待,她卻始終要走。臨走前一天晚上,他喝醉了,痛苦得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想對她用強,她躲避之際隨手摸到酒壺便往他頭上砸去……
她沒有心的,一開始,她就告訴彭允了。
隻是他不相信。
少年人意氣風發不過是想享受征服的過程,得到了然後會發現,不過如此。
她有什麼好?另類一點,刁鑽一點,剛烈一點,彭允圖的隻是新鮮感。
現在自己這樣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不如幹脆躲在顧桓身邊混一段時間,等到這事丟淡了再離開不遲。
想到這裏,她輕鬆一笑又走出門去找顧桓問阿一的事情了。
沒想到顧桓輕描淡寫地丟了一道天雷給她:
“你那個小尼姑朋友?如無意外她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如今深得蘭陵侯景淵寵愛的新納的十八姬,風傳蘭陵侯為了她拋棄了新婚妻子,鴛鴦交頸三日不出房門,為蘭陵侯的風流記錄添上華麗一筆……”
“不可能!”阿惟睜大了眼睛,“顧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顧桓皺眉,“第一,我是你雇主兼上司,請你尊稱我一聲大人;第二,我不騙人,尤其是腦子簡單的人,不屑於也懶的去騙。反正,信不信由你……”
阿惟當然不信。
蘭陵侯景淵是什麼人,她早有耳聞。
景淵的母親是當朝的長公主司馬萱,與先帝一母同胞,深得先帝護佑。許嫁當年的文狀元景遷,生了景淵。景淵四歲時景遷因意外身亡,從此長公主性情大變蓄養起男寵,放任狎浪的名聲從此鵲起。先帝駕崩後不足七歲的稚子登基,外戚傅家勢力擴張極快,幾可與手掌軍權的鎮南王對峙,傳說長公主持有密詔,因而能在動蕩的朝局中立於不敗之地,保皇派和外戚傅家爭相向長公主示好,隻有鎮南王不買長公主的賬,但礙於長公主是皇姐,倒也相安無事。
至於那密詔,有說是關於誅伐傅家的,也有說是褫奪鎮南王兵權的,更有甚者說是廢太子的詔書。眾說紛紜,可根本也許是子虛烏有之事。
景淵是長公主惟一的兒子。
風流俊逸不說,氣焰囂張不說,陰沉冷戾不說,但是從十五歲開始尋歡作樂男女通吃,在建業早有惡名。但凡教育夜歸的孩子,說辭都是“不回家,小心被公子淵抓了來吃掉!”。
小孩子不知道“吃掉”所指為何,隻以為他生啖人肉,所以都嚇白了臉。
公子淵風流軼事罄竹難書,十八歲時在皇家圍獵場輕薄三公主司馬霜凝,被十四歲的小皇帝司馬哲盛怒下打入天牢,三個月後經由傅家和長公主求情才得以釋放出來,但建業再無公子淵的立足之地。西晉弘文八年,公子淵被一紙分封令趕去遠在南方邊陲的小城蘭陵,自此三年來再沒踏足建業一步。
酒與色從來都是分不開的,公子淵好醇酒,自然少不了美人。
當地鄉紳送的閨秀,勾欄院肆選的花魁,還有遊湖踏青時搶的美人,鶯鶯燕燕教人眼花繚亂,謂之曰“蘭陵十八姬”。
這三年間,蘭陵城適婚女子絕跡。除了蘭陵侯府中的十八位姬妾,其餘沒定親的定親,沒嫁人的嫁人,寡居的回頭再嫁,三十歲打下的女子皆有所歸。所以有人慨歎道,這也是蘭陵侯造福一方的美談,促進了蘭陵城百姓生活的河蟹穩定雲雲……
小尼姑阿一這次無端招惹了景淵,恐怕要被拆骨入腹片甲不留了。(阿一罵道:還不是拜某人所賜?所以說,同情心害死貓啊……)
距離阿惟的哀歎擔憂的十二時辰前,阿一被包裝一新打包送去了景淵的過竹軒。美麗而繁複的衣袍繻裙,料子輕盈光滑,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綾羅紗,阿一滑稽地摸著自己的光頭,心裏馬不停蹄地詛咒著,長得越美麗的花往往有毒,模樣越俊俏的男子越容易心理變態。
公子淵當仁不讓的成了典型中的典型。
就比如現在。
臉色緋紅明顯就是七分醉了,偏偏不倒下反而橫著一雙媚眼如絲掃過阿一不安的表情,清晰地吐字說:
“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