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於這死氣沉沉的灰暗之中,同剛才的喧囂紛亂相比,這一刻如在夢中漂浮,那個沉甸甸的肉身桎梏已消散無蹤,隻剩靈魂的重量,抵禦著塵世間無法抗拒的惡意。

不知過了多久,阿徹回來了,身後跟著幾位醫生。

開門,一聲怒吼傳來:“滾開!”

聲音嘶啞滴血,像隻受傷的獅子,簡珂捧住臉,埋首於冰冷的掌心之中。

他如今將自己圈於那孤獨牢籠裏,不想讓所有人看到他的狼狽無助。

“厲少,注射藥物後,厲小姐已經睡了,我們會四十八小時留人觀察,以備意外情況。”

醫生盡職盡責,不介意厲澤勳態度粗暴,這一刻,誰能跟一個即將失去妹妹的人計較呢?

“滾,都滾!”

有東西砸過來,是一隻熱水壺,地麵立刻狼狽不堪,碎裂的瓶膽碴兒濺了一地,混合著還冒著熱氣的熱水。

有幾片飛過來,濺到簡珂的褲角上,慘淡淡的銀白亮片,不規則的邊緣鋒利如刀,閃著陰冷的微光。

像一枚枚不懷好意的地獄之眼,嘲弄著這一群被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們。

關上門,阿徹向醫生們解釋:“不好意思,厲少他心情不好,你們也明白,他有多疼小雪姑娘。”

醫生們紛紛點頭,表示理解厲澤勳的心情,謙遜致歉,是他們醫術有限,讓厲先生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們可懂得,他不是在怪他們,而是在怪自己,怪他是個沒有用的哥哥,怪他疏忽,被那個渣男鑽了空子,怪他手握C市的江山,看似風光無限,卻連自己的親妹妹也救不了。

醫生離開,阿徹走到簡珂麵前:“簡小姐,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厲少這情況,現在有任何事情,也不方便談。”

他以為簡珂等在這裏,是找厲澤勳有事,厲澤勳身邊的人都知道,別的女人對厲澤勳死纏爛打是因為愛,隻有簡珂,是因為想要他的藥而已。

“阿徹,我等在這裏,隻是坐一會兒,不會去打擾厲少的。”

簡珂抬起頭,哀求地看向阿徹,她不想離開這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想守在他的身邊,靜靜守著便好。

阿徹怔住,從認識簡珂那天起,他見慣的是這個美麗的女人,永不放棄的那股倔強,甚至連阿徹都欽佩簡珂,能在厲少麵前決不退縮的人,不管男人女人,簡珂都是第一個。

可今天她是怎麼了,滿眼盡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憂傷,難道是因為她發現了厲小姐的秘密,擔心她的媽媽沒有藥可治了嗎?

“簡小姐,厲少他……其實有時候很脆弱的,他最害怕失去親人,所以,請您不要打擾他好嗎?”

阿徹沒有權利趕走簡珂,隻得鄭重叮囑道。

簡珂苦笑:“阿徹,我沒那麼冷血,人家妹妹生死未卜,我還死乞白賴的為自己的事兒去打擾他,放心。”

“小雪怎麼了!“

一聲急促蒼老的呼喊,打斷簡珂和阿徹的交談,厲南凜牽著厲嘉赫的手走過來,旁邊跟著薛菲兒,布布竟然跟在他們身後。

“布布!”簡珂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兒小聲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媽媽,嘉赫的爺爺來接他,說他姑姑病了,他害怕,非要拉著我一起來,我是姐姐嘛,就一起咯。”

布布忽閃著大眼睛,偷偷解釋給簡珂聽,簡珂親了親她的臉頰:“布布做得對,嘉赫這個時候需要安慰。”

簡珂望向嘉赫,嘉赫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了,此刻抽抽噎噎的,不停用袖子抹著鼻涕。

“嘉赫說,他最喜歡他姑姑了,以前他姑姑總帶他一起玩,他不要他的姑姑死。”

簡珂輕輕歎了口氣,對沒有媽媽的嘉赫來說,家中唯一可以代表女性的,隻有姑姑了,這小家夥現在的難過傷心,一點也不比大人們少。

嘉赫正巧往簡珂這邊看,簡珂鬆開布布,伸出雙手:“來,嘉赫,到阿姨這裏來。”

厲嘉赫跑過來,一頭紮進簡珂的懷裏,嗚嗚哭起來:“我爺爺說我姑姑很危險,我不要姑姑死,我要姑姑活著!”

“哼!什麼死不死的,嘉赫,不要亂說話!”

厲南凜聽不得這生生死死的不吉利的話兒,怒喝嘉赫道,嘉赫自小沒有被爺爺凶過,趴到簡珂懷裏,悶悶得哭得更凶。

“嘉赫,乖,到菲兒姐姐這裏來。”

薛菲兒今天難得放棄她的妖豔,短褲配黑色牛仔外套,臉上的妝容也不濃烈,有了幾分鄰家妹妹的清純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