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緩緩走到床前,梁薄站起身和他相對而立,同樣的長身玉立,同樣的俊朗麵容,雖然五官各有不同,但就是有種說不也的相似感。
梁伯伯已經知道沈七是誰,轉動眼珠,看著兩個如此出眾的兒子就在眼前,淚水瞬間濕了鬢角。
他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費力地伸手去碰觸沈七。
這是八天來他的第一個動作。
沈七看著他,麵無表情。
“我知道你惦念著我媽。”他板著臉說道,“我媽臨死前,求我將她的骨灰帶到江城,她說她要守著你,如果你想去看她,就快點好起來,我帶你去!”
梁伯伯直接哭到哽住,掙紮著就要起來,奈何有心無力,動都動不了,眼淚如泉源一樣淌下來。
“你要想快點好,就好好的配合治療,我給你十天時間,要是你還不好,我就回雲溪去,你永遠都見不到我媽了!”沈七狠著心再下一記猛藥。
我生怕梁伯伯會受不了再厥過去,但是沒有,他流著眼淚,喉嚨裏再次發出嗚嗚聲。
“他說好!”梁薄說道。
“那行,我走了!”沈七說道,轉身就走。
梁伯伯急了,嗚嗚大叫,手指拚命想要抬起來。
“你摸摸他的手,摸一下再走,求求你了!”我在一旁哽咽著說道。
沈七看了我一眼,伸出手覆在梁伯伯枯幹的手上。
梁伯伯的手臂明顯一顫,眼神幾近貪婪地看著沈七。
沈七已經收回了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梁伯伯又開始大哭。
梁薄僵在那裏,眼睛都沒眨一下,不知在想什麼。
我趕緊過去勸慰梁伯伯。
“梁伯伯,你別哭了。”我說道,“他能來看你,你應該感到高興,畢竟二十多年的怨氣,不是一朝一夕能解的,但是這也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對不對?
所以你要放寬心,好好養身子,等你病好了,把你這些年來的苦衷講給他聽,他知道了前因後果,也許慢慢就原諒你了呢!
而且,他不是答應你了嗎,等你好了,帶你去見阿姨,那你現在這樣,阿姨也不喜歡啊,她那麼美的人,當然喜歡你整潔幹淨有精神,對不對呀?”
梁伯伯停止了哭泣,使勁嗚嗚兩聲,表示聽懂了。
我終於緩了一口氣。
回頭看梁薄,他還僵在那裏。
“怎麼了你?”我推推他。
他回過神來,一臉的落寞。
“其實沈七錯了,最終是我媽敗給了他媽,我媽雖然得到了我爸的人,可他的心一生都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他歎息道,“忽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人爭來爭去,毫無意義。”
我簡直要崩潰,剛勸好生無可戀的父親,兒子又看破紅塵了,唉,讓我死了算了!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和沈七爭了。”我說道。
“那不行!”他瞬間鬥誌昂揚。
我苦笑一聲,忽然也覺得活著好累……
意念的力量真是強大,第二天,梁伯伯的手就可以抬起放下了,如此又過了五天,他不但可以抬手,還可以發出清晰的音節了。
我不得不佩服沈七的狠藥,真是太有效了。
雖然他後來再也沒出現,但我每天都要拍個照片給他發過去,另外寫幾句梁伯伯今天的變化。
他一次都沒回過。
到了第七天,我一時忙住了,忘了給他發信息,他竟然發過來問“今天怎麼樣?”
我大喜,拿給梁薄看,他瞥了一眼,一個字的評價都不給,又低頭批他的文件去了。
我忽然從他身上看到梁伯伯的影子,當初,梁伯伯不是也這樣一言不發的對他嗎?
真是一對別扭父子。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畫麵,父子三個圍坐在餐桌前,各自冷著一張臉扒飯,還時不時地想把菜盤扒拉到自己麵前……
想想都那麼霸氣!
到了第九天下午,梁伯伯已經能撐著身子坐起來了。
說話也可以兩三個字一起說。
他磕磕絆絆地提醒我,讓我提醒沈七,不要忘了明天的約定。
我讓他盡管放心,他這個兒子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
“我不守信用嗎?”梁薄丟下手中的簽字筆,不滿地說道。
呃……這個也要計較嗎?還有沒有點做哥哥的樣子?
第十天,梁伯伯醒的特別早,天才蒙蒙亮就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激動不已。
護工過來幫他洗了身子和臉,又照我的要求給他修剪了頭發和胡須,換上幹淨整潔的黑西裝,一個酷酷的老帥哥就出現在我們麵前。
護工感到特別驚訝,連聲稱讚梁伯伯是他服務過的恢複最好的中風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