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楚?
又怎麼說得清楚呢?
棠北榆露出個慘然的笑容,沒敢往旁邊看。
有點慶幸剛才於啟辰出去的時候故意關掉的吸頂燈,讓病房裏不至於清晰到能看清臉上細微的表情。
窗外路燈透進來的光線模糊不清,隻能從彼此的呼吸中聽出些連猜帶蒙的情緒。
“木已成舟,和深海的合同已經簽了,公益活動也都宣發了,雖然我爸可能會不怎麼高興,但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反悔。”
腦子裏亂亂的,幹脆就直接說了。
他不想讓蘇啟明因為這件事情和自己的父親有什麼隔閡,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再去和父親發生什麼爭吵。
逃避吧,能避而不談就避而不談,這已經是她現在能想到的最中庸的解決方案。
為了父親去演一出戲,對蘇啟明和顧南佳不公平;為了蘇啟明和父親正麵碰撞,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又太過殘忍。
成年人的世界太複雜了,從小受到的教育和父親的嚴苛,讓她總是比同齡人成熟些,也就多了許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該有的煩惱。
沒來由的想到了顧南佳,如果是那個自己從未謀麵的姑娘的話,大概可以不管不顧為了自己心裏想要的東西拚盡全力吧?
不過想想也不一定,自己完全就不了解那個女孩,又怎麼猜得到對方會怎麼做呢?
況且說從未謀麵也不穩妥,公益拍攝的時候遠遠望過那麼幾眼,當時隻顧著感歎對方身上的青春朝氣了,自慚形穢的沒敢去聊上兩句。
或許是心中的低沉過於明顯了,蘇啟明縱使沒有將目光投過去,也能感受到身邊的姑娘散發著些許憂愁的情緒。
他怎麼會不懂這裏麵的糾結與無奈,隻是自己一時半會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甚至找不到什麼安慰對方的借口。
隻好幹脆閉口不言,沉默的像是塊湖底的頑石。
敲門聲響起了三下,急診科的葉主任推門進來,被這昏暗的房間驚得愣了愣,抬手按下門邊吸頂燈開關。
霎時間亮起的光線將兩人的沉重顯露無遺,葉主任歎了口氣:“你們這群孩子,怎麼兩個燈都不開。”
問句用上了陳述的語氣,一筆帶過般的刺破這濃重的壓抑感,又重新開口:“棠院長讓你們去辦公室,他自己的辦公室。”
將話帶到就轉身離開了,一點也不願意摻和進高層的家務事裏麵。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過了今晚就把看到的、聽到的這一切都爛在肚裏子,絕對不能往外透露出一個字,哪怕夢話也不行。
蘇啟明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拍了拍棠北榆的肩頭,換上個輕鬆的語氣:“走吧,有事我扛著,叔叔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院長辦公室在行政樓的頂層,要出了門診大樓繞過住院部的那一棟房子才能進去。
縱使已經夜深了,縱使私立醫院並沒有那麼多的病人,這兩個醫院最人潮湧動的地方,依然能時不時看到麵色焦急的病人和家屬。
醫院總是個讓人不甚開心的地方,之前顧南佳去探望李牧時那種濃重的不適感,這一次籠罩在了蘇啟明和棠北榆的身上。
完全不同的起因和心情,卻同樣讓人感到疲乏和虛無。
兩人一前一後的沉默前進著,步履都比平常慢了三分不止,誰也不想去麵對院長辦公室裏等待著的老人,卻又誰都不得不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