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花開(1 / 3)

離開的目的是什麼?

離開的目的就是終有一日/你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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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浮雲一線延,山風輕嵐流林穿。

林帆無數次看到過這樣的景色,從他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帶著他到這裏,來看這被雲霧繚繞籠罩的芝罘島,看天空遙遠高處玄妙的藍色。

那時他小,被腳下的懸崖和浮動的雲海抓住了心思,既害怕又興奮,一個勁兒的問什麼時候可以到下麵去看看。記得父親輕笑,麵上的神情到底是喜是悲他也記不清楚了。隻記得父親說,

“天地遼闊,萬物生死枯榮,你總該都知道的。我們約定吧,等你十九歲,我就讓你離開去闖蕩。然後等到你及冠,我就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好啊。”小時候的他單純無邪,父親說了他就答應了,後來長大了才明白一件事,十九離開,二十及冠,父親根本就沒有想過讓他真的走太遠。

可是父親不讓,也終歸說過讓他離開的話。再過三天就是他的生辰,過了生辰他就十六歲,那時候就算是瞞著父親他也要出去看看。

他在芝罘島上生活了十五年零九個月,不想之後的日子裏也一直在這裏。芝罘島再美,也不過是整片大陸的一塊殘片,生為男兒,他也想出去闖蕩,出去經曆因果輪回。

一陣山風吹過來,吹起他的長發和衣袖,獵獵鼓動的衣袍像是大旗撕裂,裏麵盤旋著風的低吼,像是林帆那顆年輕躁動的心。

他今天過來是為了采落雪芝的,回去晚了恐怕又會被父親說教。

落雪芝就生長在落雪崖的崖壁上,千仞高的山崖,扔下石子也根本聽不到落地的聲音。林帆不知道落雪崖有多深,他從來沒有到過最底下去。

可是再過三天他就要走了,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能夠去一探究竟。所以他就算是一直往下爬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年少時候做出來的決定,又有什麼道理可言呢。

林帆在腰間係好繩子,另一端係在身後那棵幾人難以合抱的大樹上,這棵大樹足夠支撐林帆單薄瘦弱的身子每一次的飛墜。縱身一躍,白衣在山崖上停留半瞬就消失在視線中。

林墨坐在書案前入定,桌上散落著十多個銅板,其中三個已經被磨得幾乎看不出來正反麵了,卻還依舊留在他這裏。他一身淺色灰衣,衣緣用了濃重的灰色,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一座沉寂的雕塑,不帶一點點的生氣。

風從半掩的立窗吹進來,他微亂的頭發在風中輕輕的飛舞,黑發中夾雜著灰白的顏色,端正的五官也已經被歲月無情的留下了斑駁的痕跡,看起來早已經過了半百之年。如果認識他的人看見他,恐怕會大吃一驚吧。當年意氣風發的林墨,如今也有這般失意潦倒的模樣。而林帆最清楚,自己父親不過剛剛四十有四,卻衰老的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

沒有人知道林墨到底經曆了什麼,也沒有人會再去在乎這個。就像林墨對林帆說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不要被他人的事情束縛住了手腳。林帆是他唯一的兒子,身上承擔的東西是他都不願意去提及的。丁玉已經走了,他不能不好好保護帆兒。

他確實說過要帆兒出去闖蕩的這種話來,也知道帆兒一直想離開。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等他離開再回來。時間不等人,他最清楚的。

已經被摔落在桌子上的銅錢忽然又跳動了一下,和木質的書案撞擊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響聲,林墨眼皮也是同樣時間一跳,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帆兒!”

林帆放任自己的身體在高空中飛速的墜落,失重的感覺讓他腳底發虛,可是更多的是自由自在的快感籠罩在心頭。張開雙臂,感受著迎麵撲來的風流,撲在臉上,吹亂他的衣衫長發。他不由得放聲大笑,胸腔震動,笑聲在雲海中翻騰,傳出了很遠很遠,驚飛了下麵森林中一群群的鳥兒在天空盤旋。

忽然間腰上一緊,飛速下墜的身子忽然間停滯在半空中。林帆一口氣勒在胸口出不去,憋得齜牙咧嘴,反手到背後去摸繩子。剛才一時快意,都忘了還有這麼根繩子。

讓自己真正的懸停在半空中他才開始打量身邊的景色,落雪崖雖有詩意的名字,其形狀卻像是一顆尖銳的狼牙,上方尖銳的彎出弧度,下麵就是向裏深凹的根部,最後沒在一片黝黑的黑暗當中。他現在或許已經到了中間部分,前後左右都看不見東西,身邊籠罩的都是微涼濕冷的白的霧氣,伸出手去,手指上立馬沾上了薄薄的水霧。目之所及,盡皆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