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怕花娘此刻心裏怒火翻過天去,她也對韓寧琅做不了什麼。後者畢竟身為韓家家主,現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經淩駕於她之上,花娘怎樣也不能真的動手。周圍人也看這樣,知道言和勝言戰,也都紛紛想打個圓場,將整件事情糊弄過去。
可是花娘怎麼看不出來他們的心思,她原本來的路上就打定主意,要在今年的術師大會的上為洛青夏他們正一個清白名聲,哪怕她知道洛青夏根本不在乎這個,但是她還是不願意讓人平白汙蔑了他們。十年前夏翮年幼,她唯恐提起這件事情會動搖夏翮的地位,而今,夏翮已經坐穩了這個位置,她就無需顧及,可以放手一搏了。
她就是看不起這些俗世之人,看不起這些裝模作樣的術師們。如果連洛青夏那樣的人的都不能獲得他們的尊重,她真不知道什麼事情可以。
從荒古之戰之後不過兩千多年,人族就沒落成這個樣子了嗎?那當那一日到來……她實在不敢想象人族的未來是什麼樣的。
或許,能夠依靠的隻有神族和妖族了麼?
可憐人族曾經與其平起平坐,爾後萬年竟要淪落到那般境地。
花娘跪在地上,目光透過眾人的身影看向那一片如雪傾覆的花海,花海此起彼伏被風吹拂過,宛如一片波浪蔚然的海洋。終於是淡淡的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罷了罷了。
自從林帆說出那個名字,她便知道,這天地的平靜日子要到頭了。可歎林帆那般瘦弱,可歎世人這般愚昧,可歎這兩千年休養生息不過是生生墮落罷了。
青夏啊,我如今身心俱疲,幫不上許多了。你若神明有知,也就多多保佑這些孩子吧。
壓在心底十五年的話一朝道出,也指著鼻子將韓寧琅使勁指責一番,她一下子像是脫力一般找不到借力點一樣,站起來的身子也如風中飄絮微微搖晃,更加顯得她今日蒼白的麵色看起來弱不禁風,令人忍不住心裏憐惜。
花娘方才言辭灼灼,得罪了不少人。這時候雖然身形搖晃,也有人願意伸手扶她一把,可是花娘畢竟是素日性情高傲強硬的花娘,錯過那些人的好意,倔強的毫不回頭。她已經心死,不想再和他們沾染半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惺惺作態的韓寧琅。
韓寧琅伸出手,卻換回了花娘一眼淩厲的不屑,也隻好悻悻的收回手去,帶著幾分看戲的態度看著花娘慢慢往回走去的單薄身子。幾年不見,馮家花娘雖然更加性子潑辣,這身體卻好像一日不如一日了。看來不用自己出手,她大概也活不過幾年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花娘慢慢往回走,花娘此次孤身前來,帶來的人都已經叫青兒安排進宮了。花娘走過,眾人無聲的讓路,沉默的像是一場古怪的儀式,隻不過每個人都是心思各異罷了。
這時候,眾人中有一個人伸出手來握住花娘纖細的手腕,穩住她搖晃的身子,保護著她最後的倨傲。花娘轉頭,白衣白發,神情平淡,竟然是離去多年的馮雙。
花娘沒有再抗拒,將半多重量都壓在馮雙身上,慢慢走遠了。
花娘離去,剩下的人便都隻有一個心思,不願意真的向這片花海行禮。雖說他們可以裝腔作勢的糊弄過去,可是天命通徹,禮數重命,他們不願意。韓寧琅環顧四周看見那個垂手而立在旁邊的小廝,心想他肯定便是那個傳話之人,一眼便看出來他的與眾不同,心裏有了幾分計較。
隻是不知道要他們行禮到底是夏琳的意思還是玉潛的意思。
他身居高位,知道的事情比眾人多多了。夏琳深入簡出,幾乎從不過問江湖之事,且與母親洛青夏感情並不怎麼熱切,再加上有雲溪在……這件事情恐怕玉潛的分量會更多一些。
可是玉潛又是為何突然發難?他已經隱世二十多年,抽身江湖的樣子比起夏琳有過之而不及,也找不到什麼正經的理由這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