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殺我嗎?”
兩人幾乎是同時問出口,陸柏看著她,陸小九除了長高一點,她麵貌變化不大,隻是少了一些銳氣,人看起來就沒那麼青春活力,陸柏輕輕歎息,“恨也好,愛也罷,終究躲不過命運,我已經不想去恨你。”
再怎麼恨她,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他總是奮不顧身想要保護。
小九卻沒有回答他有關於想不想殺他的問題,兩人相顧沉默,這麼多年,她才明白一件事,所有的恨,都是因為愛,若是不愛他,哪兒來的恨呢。
可悲的是,她的恨在歲月長流中被淹沒,她的愛卻在歲月的長流中如酒沉澱。
倘若他們之間沒有別離,沒有波折,十一年後的陸柏,應該就是如今她眼前的模樣。
陸小九說,“上一次……不是我開的槍。”
陸柏一笑,“是不是你開的,其實對我而言,無所謂。”
陸小九看著他,陸柏說,“這麼多年,你對我開槍的次數,也不差這麼一次。”
陸小九一笑,“也是。”
她真是多此一舉,陸小九起身,拿過自己的包,“謝謝你的晚餐,我先走了。”
陸小九深深地看了陸柏一眼,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陸柏突然伸手把陸小九緊緊地擁抱在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她,陸小九一怔,微微掙脫,陸柏按住她掙紮的肩膀,“別走,一起看完煙花吧。”
淩晨,廣場上有巨大的新年煙花,整個金融街都會聽到教堂的鍾聲,他想陸小九陪著他一起度過,在新的一年裏第一天,第一個時辰,陪著他一起度過。
陸小九動都沒動,陸柏也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打算,陸小九的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陸柏說,他隻有半年的壽命了。
離半年,又少了一個多月,他還剩下多少日子呢?
陸小九心酸,卻又覺得造化弄人。
今晚,這個城市都在迎接新年,有人注定,黯然神傷。
“小九,你看,煙花很漂亮。”陸柏說,指著天空,第一束煙花已經悄然躍上半空,整個天空都變得絢爛無比,美麗的煙花一朵接著一朵,不斷地出現在紐約的上空。
陽台上,兩人一起迎接著新的一年,看著陸柏微笑的臉龐,陸小九怦然心跳,他突然回過神來,兩人的眼光仿佛絞在一起,那些壓抑了十一年,光怪陸離的愛恨就像一張網,不斷地撕裂在眼前,陸柏突然低下頭,吻上陸小九的唇,陸小九嚇了一跳,反應慢了一步,陸柏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溫柔珍重,淺嚐即止。
“我知道,我們這輩子最好的結局就是江湖不見。”陸柏說,“可我總是太貪心。”
陸小九心如刀割,他們這輩子最好結局是江湖不見啊。
是啊,除了這個結局,他們還能譜寫出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他的病痛,又能撐多久?他們之間那麼多心結,那麼多鴻溝,那麼多條人命,又該怎麼算呢?
對麵落地窗上,一道陰影被拉得很長很長,狙擊槍的槍口,就像黑夜裏,隨時會爆發的炸彈。
陸小九離開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紐約卻正是熱鬧的時候,燈紅酒綠,不知不覺,她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已經紮根了十一年,深深地習慣和適應了這座繁華的城市,也成了她最大的眷戀。然而,心底最深處的眷戀,永遠是c城,她想她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再回去c城定居了,她已經成了美國人,並且在這裏紮根,陸柏也不可能願意回到c城,那是一個對陸柏而言宛若煉獄的地方,他沒什麼理由回去,他在紐約已經是霸主。
出租車在安靜的街道開著,不遠處人群正在放煙花,街道上都在慶祝新年,除了聖誕節,新年已漸漸地被紐約接受和重視,一年比一年熱鬧。陸小九蹙眉地看著後車鏡,這輛車已經跟了他們兩條街道了,出租車師傅開車並不快,他卻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非常可疑,陸小九從鏡子裏看到一名蓄滿絡腮胡的男人,太遠了沒看清楚麵目,陸小九輕輕地摸上自己腰部的槍。
在下一個岔口,那輛車往右邊拐去,陸小九鬆了一口氣,自從當了特工,她的神經就變得格外的敏感,從兩年前失去孩子後,這種敏感幾乎是變本加厲了。陸小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或許是她多心了。
哈裏早上醒來沒看到陸小九,一邊喝著牛奶一邊問陸柏,“爹地,姐姐呢?”
“姐姐回家了。”
“那姐姐還會再來嗎?”哈裏問。
“你喜歡姐姐嗎?”
“喜歡?”
陸柏摸摸他的頭,“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