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如此惡毒地詛咒和放逐過自己。
顧飛活著,就像一把刀,把她的陳舊傷疤殘忍地挖出來,血淋漓地告訴她,曾經的她多麼殘忍,她如今多幸福,就對顧飛多殘忍。
顧飛一愣,不知所措,不知道為什麼這名漂亮的女孩何故抱著自己,如此的悲傷,他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衛斯理。
雖然衛斯理知道,他應該站在原地,這一幕不會是自己想要看見的。
可他依然也跟著過來。
怕小喬出事。
他記得小喬提過,顧飛是被一槍爆頭的。
一槍爆頭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或許,隻不過是長得相似罷了。
看到小喬主動抱著他時,衛斯理感覺自己周圍全是冷空氣,就像一把流沙握在手心裏,他拚了命握緊,卻始終流失。
小喬……
初戀,總是那麼刻骨銘心。
因為大多初戀總是沒有結果。
顧飛茫然,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安慰她,小喬於他而言,就像是一名少女,一名晚輩,他不忍心推開她,隻能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希望她的悲傷能減少一些也希望她能快樂一些。
對不起!
小喬說,時至今日,她能對顧飛說的,竟然隻有一句對不起。
當年的選擇,本來就是欠了他一句對不起。
小喬忍住心中蜂擁而上的悲傷。
那些悲傷就像是一層網,把她包裹,她拚命地掙紮,這一層網依然黏在她身上,她無法動彈也無法分神,她隻能被困住,在無盡的悲傷中徜徉。
“小姐,你……你認識我嗎?”
顧飛忐忑至極,少見的茫然。
他有一雙很睿智的眼睛,這雙眼睛宛若包容萬象,能夠容納所有,不管是開心的,悲傷的,他都能包容,陌生君子人如玉,他是一個很美好的存在。
“顧飛,你過得好嗎?”小喬輕輕地放開他,眼睛微紅。
“我過得很好。”
“有愛戀的人嗎?結婚了嗎?是不是過得很幸福?”
顧飛,“……”
初見麵,問這個話,是不是過分的親密了?
也過分的八卦了?
這是他的生活,為什麼她能那麼理直氣壯地問。
可奇怪的是,他並不反感。
“我在一家研究所工作,一個人生活得很好,很享受單身的狀態。”顧飛說,“我……我有一個忘不掉的人,雖然我不記得了,可我知道,有個人在等我,所以我會努力找尋我的記憶,然後去找她,握著她的手親口告訴她,我回來了,還活著。”
小喬宛若被人淩遲。
刀刀見血。
削皮抽骨一樣的痛苦。
心髒疼得痙攣。
她的身後站在衛斯理少校,她知道,她一步也不能退,所以,小喬說不出一句話來,假如在沒有愛上衛斯理前,遇見了顧飛,或許一切都還能有改變,可如今,什麼都晚了,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被淩遲一樣。很疼,很疼,她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甚至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
“我們是否認識?”顧飛問,他看到了小喬的悲傷,也看到了小喬的眼淚和悔恨,顧飛略有點動容地看著她,期盼從她的言語中能夠窺探他的過去,他的人生,他的曾經。
“嗯,認識。”曾經,很親密。
“我真的叫顧飛?”
“是,你叫顧飛。”
“那我們……是什麼關係?”他問得很忐忑,也很不安,這場景哪怕是沒了記憶,他也覺得很不安,小喬自私地想,失憶對顧飛而言,是一件好事,過去的遺憾和痛苦都記不起來,未嚐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對於有記憶的她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是很好的關係。”小喬說,“我以為你死了,突然見到你,非常意外。”
“我能活下來,的確比較意外。”
“是啊,一槍爆頭能活下來,真的是一個奇跡。”小喬說,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相信,他竟然活著,小喬看著他的太陽穴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淺粉色的,若不是這麼靠近,根本無法看清楚,那的確是槍傷,經過多年,疤痕已經很淡了。
她又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幕。
顧飛臨死前的眼神。
“你活著,真的太好了。”小喬說,“真的太好了,我從未如此感激過上蒼,能得知你的訊息。”
這輩子最痛苦的是,莫過於在乎的人,再沒有任何訊息。
生離死別,是人生一大痛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