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悔忘記了自己是怎麼上手術台的,也忘記了手術刀落下來時有沒有痛。
她隻記得,她求了陸霆驍很久,終於用離婚和一顆腎保住了肚子裏的孩子,並在生完孩子後認罪坐牢。
臘月的江城,冷得墮指裂膚。
空曠偌大的別墅裏,暖氣充足,林不悔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卻仍冷得瑟瑟發抖。
她空洞的視線落在茶幾上的離婚協議上,貝齒已經將下唇咬破。明明滿嘴的鮮血,可麻木的舌尖卻嚐不到任何血腥味。
坐在對麵的陸霆驍進門後連身上的大衣都沒脫,耐著性子擰眉道,“還有什麼要求?”
林不悔用力逼回眸中的眼淚,抬頭對他燦然一笑,“有要求你會同意?”
男人沉了臉,眼裏卻有明顯的嘲諷,“怎麼,後悔了?現在打掉孩子還來得及!”
林不悔笑了,笑的悲涼又自嘲,笑得眼淚模糊了視線,笑得心皺縮成一團。
她仰頭逼回眼淚,“你果然還是不了解我!陸霆驍,我用一輩子換這個孩子,就是為了把他留在你和顧曼妮之間膈應你們,我怎麼可能後悔!”
陸霆驍深眸眯起,俊臉陰沉得像窗外的寒冬夜。
他薄唇剛要張啟,林不悔搶先開了口,“霆驍,你愛過我嗎?”
聲音澀然,帶著努力抑製卻仍壓不住的顫抖。
對上她那雙期待又糾結的眸子,陸霆驍依然滿臉的淡漠無波,卻久久沒有回應。
林不悔眼眸裏的期待一點點熄滅,可又不甘,眼神幾近祈求卑微,“哪怕一瞬也沒有過?哪怕隻是喜歡我的身體,也沒有過?”
“我教你的,你都忘了?”陸霆驍不答反問,俊臉上一點點爬滿了不耐和嫌棄。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太貪心,不適合再在我身邊。離婚協議如果還有異議,我會讓張秘書跟你交涉。”
語氣冷漠殘酷得不帶一絲溫度。
林不悔以為自己會追出去,像以前那樣每天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一遍遍地叫,“霆驍,你等等我嘛……霆驍,今天的菜好吃不好吃嘛……霆驍,我今天好看嗎?”
她沒有。
陸霆驍這些年教她的她豈能忘?
不衝動,不好奇,不動心,不糾纏。
她冷靜克製了這麼多年,卻一夕之間破了三個。
不糾纏,是她留給自己最後的尊嚴。
陸霆驍走了後,林不悔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後交給了張秘書,此後再也沒見過他。
寒冬到盛夏,從始至終陪伴她的,除了陸霆驍安排的保姆外,隻有肚子裏那個越來越大的孩子。
直到八個月後,一位不速之客登門。
“顧曼妮?”林不悔看著一襲火紅長裙走進來的顧曼妮,微愕。
她醒了?
或者說,她裝夠了?
顧曼妮高昂著腦袋打量了一番別墅上下,最後視線落在林不悔那高挺的肚子上,眼神瞬間變得陰鷙,“看到我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以為我會永遠躺那醒不來了?”
瞧著一眼女人那雙熟悉的挑釁鳳眸,林不悔出奇的冷靜,“躺床上裝了幾個月植物人,辛苦你了。”
顧曼妮“哈哈”大笑一聲,一步步逼近林不悔,“不辛苦怎麼能換來霆驍對我的寵愛?不辛苦怎麼能騙來你一顆腎?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什麼也不做就想得到這江城最好的男人?”
陸霆驍!陸霆驍!
這個她刻意不去想不去念的三個字突然被提起時,那些曾經的甜蜜包裹著砒霜,那些傷害帶著刀刃,齊齊向她襲來。
瞬間便讓她痛不欲生!
她從來不知道,想忘掉一個人,竟這麼難。
也是,曾經把他刻入了骨髓,五髒六腑渾身經脈血液裏都融入了對他的愛,想要剔除掉,不曆經剝皮抽筋的疼痛豈能實現?
林不悔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一口,平靜地看向站在門口的保姆,“丁嫂,送客。”
“丁嫂是我的人,你覺得她會聽你的?”
顧曼妮紅唇冷冷地勾了下,對丁嫂使了個眼色,丁嫂立刻頷首出了客廳。
林不悔秀眉輕蹙,撫在肚皮上的手一點點攥緊,“顧曼妮,你想幹什麼?”
“你放心!你肚子裏的孩子以後會叫我媽,我可舍不得動霆驍的孩子。我這次來,是好心告訴你一個你一直都想得到的答案:你知道不知道,霆驍為什麼跟你在一起這麼久卻不光明正大娶你?”
不給林不悔拒絕的機會,顧曼妮從包裏拿出一遝照片直接摔到茶幾上,“因為你是他一手養大的,殺父仇人的遺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