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喬笙,我隻想問你一句話。你真的跟他……”
想要問出口的話艱難的卡在喉嚨裏,嘴唇微微張開,顫抖,卻是怎麼也無法說出那些字眼。
“恩,對。”倚在窗邊的少女,聲音清脆。
她的長發烏黑如水墨,掩住她的半邊臉頰。柔軟的絨毯蓋著她的腿,腿上正翻開著一本書,窗外的風一吹,書頁嘩啦啦響動。
“梁喬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站在門口的人,唇角還有未散的淤青,額頭上包著紗布,手上吊著石膏,衣衫淩亂,略顯狼狽落拓。
他的眼,隻能看到那躺在窗邊軟榻上的少女,連眨一眼都舍不得。
雙腿卻站在門外,無法邁動。
幾步的距離,卻恍若隔世。
榮久簫,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卻在此時此刻第一次嚐到心痛的滋味。
跳一下,那疼痛便傳遍全身。
“梁喬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再次重複了一遍,語氣緩慢,帶著不可置信。
“我知道。”梁喬笙唇角微抿,一絲微笑。她並未抬頭看他,眼眸微垂隻是看著麵前翻開的書籍。
“榮久蕭,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而你的父親,能給我。”少女的聲音溫柔無比,但是那話語卻讓榮久蕭如墜冰窖。
“梁喬笙,你說謊。”榮久蕭放在身體一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咬牙切齒,“你要錢跟我說就是,何必要找他。”
“榮久蕭。”梁喬笙打斷了他的話,抬頭淺笑,窗外的光暈微鍍,讓她那美麗的臉頰顯得有些虛幻,仿佛下一刻她就會消失不見。
“事實就是這樣,不管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也改變不了我做了你父親女人這個事實。”
“梁喬笙!”一聲怒吼,帶著野獸瀕臨絕境的瘋狂。
“嘶……”一聲痛呼,榮久蕭抬起右手撫著自己的額頭,或許是吼聲太過大,讓他受過傷的腦袋一陣陣發黑,腳步一個小小踉蹌,身體便隻能靠在門框上。
梁喬笙看著他,心一緊,便想撩開絨毯下地,卻在看到自己的手時,頓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能動,不能再接近。
榮久蕭喘著粗氣休息了一會兒,等到腦袋的暈眩過去,他靠在門框上微微抬眼。
眼眸看到的景象還略有模糊,可是卻能清晰的看到坐在軟榻上的少女一動也未動。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卻發現什麼也說不了。
能說什麼?他能說,我死裏逃生想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他能說,我被綁架了,在瀕臨死亡之際發現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等你成年後,玫瑰鋪就道路,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他想說的太多太多了,可是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上帝怎麼能在他死裏逃生後又送他如此刻骨銘心的禮物。他不明白,就這麼幾天,為何梁喬笙突然變成了榮向南的女人。
他不相信旁人的話,他隻想聽梁喬笙自己說。
可是,結果卻失望了。
手掌緩緩從脖子裏拉出一根黑色細繩,繩子上有一顆子彈樣式的吊墜,他握緊那顆子彈吊墜,猛地扯斷。
無聲的斷裂,仿佛有一把劍將自己的心也斬得四分五裂。
猛然一把扔向梁喬笙,寂靜的房間裏,一聲落地之響,清晰無比,金屬子彈吊墜在純白色的地板瓷磚上滾落了幾個圈。
“梁喬笙,你會後悔的。”
狹長的鳳眸裏充斥著黑暗的浪潮,不停翻湧翻湧,如同絕望的黑夜裏,壓抑著的瘋狂攀爬的藤蔓,長出了尖銳的詞,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
話音落下,榮久簫轉身離開。
他的衣擺掠起,帶起了弧度的棱角顯得冷寂異常,下巴抬起,孤傲君王,腳步似踩在尖刀上,每走一步,都將自己刺得鮮血淋漓。
可是,他不怕。
他連梁喬笙都沒有了,還會怕流幹自己的鮮血麼。
梁喬笙看著榮久簫轉身離開之際,猛然從榻榻米上跳下來,卻因虛弱沒有穩住自己的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
咚!一聲悶響,她狼狽的摔在地上。
她看著在不遠處地板上靜靜躺著的子彈,這顆方才被榮久蕭丟棄的子彈,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這是她送給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可是如今,他卻還給她了。
往前挪了些許,她伸手想要撿起那顆子彈。
雙手十指都裹著厚重的紗布,那是她方才將手藏在絨毯裏的真相,她不能也不可以讓榮久簫看到她手上的傷。
她靠近那顆子彈,卻怎麼也無法撿起來。
厚重的紗布包裹著十指,讓她連這般微小的動作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撿起來一點點,叮,又落到了地上。
她單手撿不起來,於是雙手開始捧向那顆子彈,越掉落,越執著。
可是那手指上的紗布實在裹得是太厚了,就連拿一樣普通東西都做不到,更遑論撿這樣一顆小小的子彈。
撿起,又掉落,撿起,又掉落。
每掉落一次,子彈就滾落幾圈,她隻能跟著子彈艱難的挪動。
她太虛弱了,虛弱的連正常行走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