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非兩立辨忠奸(1 / 2)

“臣不敢!”呂調陽深埋著頭,再也不敢去揀地上的折子,任由它們躺在自己麵前。

“好!那朕問你,什麼樣的重罪會誅滅九族?”

“裏通外國、欺君罔上……”

“對!欺君罔上!我問你,彈劾高拱的那天,你為什麼遲遲不動身位,非得在朕看了你一眼之後,你猶豫半天才站到張居正身後。你是不是還想著如果高拱獲勝,你和他一起象把五皇子朱存孝那樣把朕打入冷宮,幽禁至死,鬱鬱而終?”

“皇上!冤枉啊!微臣萬萬不敢!微臣忠於皇上,忠於大明,日月可鑒啊皇上!”呂調陽頭搗如蒜,已經發出了哭腔。

朱翊鈞第三次重拍桌子:“日月可鑒?還用日月?朕看連狗撒泡尿都能自己照明白了,你就是想朕死!”

如果說皇帝的前二次拍桌子,呂調陽還有些僥幸地認為是在嚇唬自己,這第三次重拍桌子,而且這句“你就是想朕死!”讓他徹底崩潰了。

明哲保身!這是官場裏最難學的,也是最頂級的智慧。

呂調陽自認為領悟這番頂級智慧還是不錯的,混跡官員二十年,談不上風生水起,卻也是穩步前進。

特別是那天在扳倒高拱的朝堂上,那麼緊急的時刻,自己根本判斷不好首輔和次輔兩個陣營的勝負概率。雖然說登基之後皇帝叫著自己和張居正一塊用過膳,是很明確地讓他倆捆綁在一起,但皇帝並沒有給予他任何承諾,所以那天的遲疑,是他明哲保身的一貫表現。

要不是皇上意味深長地看自己一眼,自己是不會賭這一把,站到張居正身後去的。

還好這一把賭對了!

可是,今日這小皇帝是怎麼了?上來就翻舊帳不說,句句都是殺頭滅門之話,句句不離“死”字!

難道皇帝是對自己那天的遲疑很不滿意,今天是來找後帳來了?

呂調陽感覺自己全身都癱軟了:“臣不敢!臣真的不敢!”

“你不敢!你看了這兩個密折,心裏明明有了主意,可你竟然不說!現在都是什麼時候,火燒屁股了!可你還想和稀泥,兩邊都不得罪!你非得讓黃河水彌漫到京城來,把皇宮都淹了?還是想讓這些饑民越鬧越大,把朕的江山,還有你的腦袋瓜,統統砸爛?”

皇帝用手指著呂調陽的鼻子,越說越激動,火氣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呂調陽恍然大悟,原來皇帝在這兒等著我呢!還好不是來找後賬的,他隻是想知道這件事的一個孰是孰非而已!

罷了罷了,看來我今天不說出這倆人誰對誰錯來,皇帝是肯定饒不了我了!可憐我當了二十年老好人,裝了二十年糊塗了,看來今天是再也裝不下去了。好好好!我也就豪情壯誌一把,當一回痛快人!

呂調陽抬起頭來,剛才的畏懼和哭腔全沒了,有的是一絲近乎壯烈之悲涼:“皇上!您真的想知道?想聽真話?”

“當然是真話!”朱翊鈞知道差不多了,心裏樂開了花,他本來想再說上一句:“你隻要說出來,朕就賜你無罪!”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還是決定以沉默繼續給呂調陽施壓。

呂調陽見皇帝不說話了,眯著眼睛看著自己,明顯感覺到了這種沉默帶來的壓力,於是使勁咬了咬牙:“好吧!我說!”

“依臣之見,朱衡大人這封密折為真,王懷遠這封為假!”

“噢?為什麼?”朱翊鈞終於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話,他把呂調陽攙了起來,並排在椅子上坐下。

呂調陽半側著身子,但一字一句地說得很清楚,邏輯思維也很縝密:“皇上!朱大人絲毫沒提困難,說明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決心全力治水,以死報國!而王懷遠說的這些,其實步步都是針對朱大人的,他的目的不是治水,也不是賑災,而是想讓皇帝失去對朱衡的信任,即便不治朱衡的罪,也把他調回京城,平息事態!”

“哦?”,皇帝聽出了興奮點,“你說說看!王懷遠說的這些,都意味著什麼?”

“皇上!王懷遠說的三點,全是扯蛋!”

“第一點,說朱衡逼人去當奮勇隊員送死。您隻要派一個人到現場去看看,朱衡帶著這些奮勇隊員抗災之時,他是站在隊伍前麵還是後麵?如果站在前麵,就說明他自己都不怕死,怎麼可能逼人去送死!如果站在後麵,就說明他是真的逼人送死,他正在後麵監督!”

“嗯!有道理!”皇帝頻頻點頭。

“第二點,說他不請示不報告,獨斷專行,這肯定是汙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這樣緊急的事情還需要請示報告才能行動,那洪水就真的快淹到皇宮來了!所以,王懷遠這麼說,旨是在挑撥離間,想讓您對朱衡失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