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第二節：風拂沙
第一卷 第七章第二節：風拂沙
玢廷在走廊上往下看，屋簷上的雨水淌到樓下的水溝，四麵的廊道圍著一樓下麵的花壇裏的一株高大的香樟樹，雨水在香樟樹的葉子上滾成夜明珠，珠子滑過的地方留下新鮮的痕跡像女人哭過的臉。香樟樹很老了，樹枝伸到走廊上了，玢廷就摘了一片葉子在欄杆上打出水花來。和芮在樓下坐著無聊，於是跑到那架鋼琴前胡亂彈了彈，她看到被扣下的相框，於是拿起，用手絹擦了擦，仔細端詳起來。
“你在幹什麼？”
玢廷突然出現在和芮的背後，嚇得和芮趕忙把相框放回原處，站起來，抱歉地笑道：“我，我沒什麼事兒做就……”
玢廷把相框扣倒，伸手在琴鍵上彈出幾個沉悶的音調，說：“不好奇這個小女孩兒麼？”
和芮把頭抬起來，捋了捋耳鬢，說：“小女孩兒？怎麼了？該是與你兩小無猜的姊妹吧。”
和芮望著玢廷的眼睛，看到他的左臉的傷疤，像小蟲子蠕動在她的心上，玢廷什麼也沒說，眼睛眯成一條縫，笑著看著和芮的眉心，睫毛細細長長閉合著像兩隻溫暖的小手，和芮也笑，空氣凝聚成一塊奶酪。
她蒼白的臉上浮起兩朵紅暈，她不去看玢廷的臉，輕輕地低下眉目。
玢廷的眼神正如小時候玩得那種把戲——把食指和中指並攏直指向眉心處卻又和眉心保持半厘米的距離，眉心處的肌膚就頓時緊張而興奮了，癢癢的，又十二分地充滿了壓力。此刻，和芮就是這般的感受，玢廷的眼神已經在她的眉心刻了一顆朱砂痣。和芮多想一不小心，他就認得她了。
“你以前在六子弄堂學琴？”和芮細細道。
玢廷不語，臉上有思念的憂傷。
“我小的時候住在彥先生的對麵，那個時候，我就喜歡聽彥先生彈琴了……”
玢廷淡淡地看著和芮，和芮便不在暗示下去。
他應該不記得她，他像風一樣拂動過她如沙的心魂。當她漫天飛舞時，他已經稍縱即逝。他原封未動，她已有落痕。
和芮看看牆上的那副水粉畫，說：“很溫暖的一副畫，不太像你的個性。”
玢廷也轉過頭看了眼，又坐到鋼琴旁，把手降落到琴鍵上卻不動，偏過頭直視和芮的眼睛問：“那我是什麼性格？”
和芮本是無意這樣說說，但凡真被這樣問起來就顯得窘迫而無趣，她也不躲玢廷，走近琴身，把右手搭在琴架上，指尖在琴架上有節奏地跳動起來，細聽像馬蹄兒奔跑的聲音，她看他不再看她了，於是緩緩地答道：“怎麼說好呢？你像一陣風吧，淡淡的……。”和芮一邊說一邊看玢廷彈琴的樣子，看他的七分頭，也看畫裏的那輪太陽。
他一動也不動，隻是彈琴，和芮略顯得無趣了，於是又說：“我也是隨便說說。”
玢廷抬起頭，手還在琴鍵上緩慢的遊動著，說：“我是一陣冬天的風？”
“有時是！”
“不想聽聽你在我眼裏是什麼樣的？”玢廷狡黠地掃了和芮一眼，又埋下頭去，手指開始飛快地在琴鍵上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