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國,將軍府。
秋風瑟瑟,落葉淒淒。
一襲素袍的白欣然撥弄著指尖的古箏,孤寂的琴音傳遍了整個廂房。
婢女夏荷端著一盅黑漆漆的藥汁過來,麵色擔憂看著她。
“夫人,大夫說了這藥隻能管一年,您真的不打算告訴將軍嗎?”
白欣然頓住琴音,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邱國邊境動蕩不安,他處理戰事要緊。”
若沈蒼知道她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便會大張旗鼓納妾回府吧?
嘴裏的苦澀蔓延至胸腔,讓她心口堵得難受。
入夜,月色清冷。
白欣然兩眼空洞地看著窗外的圓月,心情五味具雜。
沈蒼上次來她的梧桐苑,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
但那,已經時隔三月有餘。
“嘎吱~”
房門被人推開,一陣健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雜夾著刺骨的夜風。
白欣然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卻在看到那雙繡著騰雲的黑色靴子時,生生頓住。
“阿蒼,你回來了……”白欣然灰暗的眼眸有了絲亮光,溫婉地站了起來。
正要上前迎去,沈蒼卻徑直與她擦肩而過,隻留下一陣清冷氣息。
“怎麼還沒睡?”他嗓音淡漠。
白欣然絞著帕子的手頓了頓,輕聲道:“睡不著,賞月忘了時間……”
沈蒼自袖中拿出一個用帕子包裹著的雕花玉簪,隨手放在了桌上。
“今年的生辰禮物。”他淡聲道。
白欣然眼底的光微微晃動,心底劃過一絲欣然,原來他還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隻是她正要伸手去拿那玉簪時,餘光卻看到沈蒼那繡著溪水鴛鴦的帕子上,有著一個鮮紅的胭脂唇印。
幾乎就是在那一瞬間,白欣然的手立馬就顫抖了起來,連帶著玉簪掉落到了地板上,清脆碎裂成兩截。
“你就這麼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沈蒼冷眸掃向她,神情中盡是不悅。
白欣然臉色白了幾分,緊攥著衣袖緩緩彎腰撿起斷裂的玉簪。
“將軍有心了,這禮物……甚好,我很喜歡,剛才隻是手滑……”
這到底是他給自己準備的禮物,還是拿情人之物在敷衍自己?
沈蒼皺了皺眉,多年的相處,他深知這個女人在口是心非。
因為她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直呼自己為將軍。
“明年生辰就不送了,以後想要什麼你直接跟管家說,讓他去添置。”
沈蒼言語中帶著一絲不耐煩,褪了身上的袍子便直接進了內室。
白欣然看著他的背影,心澀無比。
阿耀,你可知道,這可能是我此生最後一個生辰……
她正想著,胸口又隱隱翻騰,連帶著氣血上湧。
白欣然連忙拿起手中的帕子緊緊捂住鼻子,然後將頭微微仰起。
這樣的動作一氣嗬成,就好像做過無數遍一般。
不一會兒,素白帕子染上了朵朵紅梅血印,看上去觸目驚心。
大夫說過,血流得更頻繁,她的身體便愈發糟糕。
隻有北極之境的藥王穀,方有一線治愈希望。
白欣然不想去那寒北之地,她怕徒勞無功,更舍不得離開沈蒼。
她怕自己離開了邱國,這府上的將軍夫人就易主了。
盡管沈蒼的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可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是他生死與共上過戰場的結發妻。
活太久,卻沒了他的陪伴,那有什麼意思?
待鼻腔中的血止住,白欣然將沾血的帕子扔進香爐中燒盡,隨後進了內室。
合衣躺在沈蒼身側,她像往常一樣,將頭埋在他的後頸中,抬手輕攬住他健碩的腰肢。
“阿蒼,抱抱我……”白欣然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哀求。
“下次吧,今日累了。”沈蒼將她的手挪開,然後往床邊移了移身子。
涼意頓時蔓延至白欣然全身,她看著他的後背,眼底漸漸泛起一層水霧。
每次都是這句話,她還能等多少個下一次?
她想要的,隻是他最後的溫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