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後的天空湛藍一片,沒有一絲雲彩,猶如一塊清透的藍寶石,沒有一點風,狗兒也不知跑到哪個角落乘涼去了,有說不出的悶熱。

焦宛清正在院子裏參禪,忽然從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抬頭就見長子李瑞飛奔了進來,哭道:“娘,爹受傷中毒了,被人抬回來了。”

焦宛清猛地占了起來,說道:“怎麼可能?你爹不是帶了一瓶辟毒丹嗎”

兒子哭喪著臉道:“爹前幾天把丹藥送人了。”

焦宛清又氣又急,也不同兒子多說,喚人取了藥,匆匆趕往靜思院。

進入內室,焦宛清來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男人,閉著眼很無力的靠在那裏。她從來沒見到李玨如此蒼白虛弱過,讓人難過的想哭,除幼年時候,他身子一直都很好

兩個月沒見,變化很大,他現在很瘦,鬢角頭發也有點發白,顴骨突出厲害,笑起來一點也不好看。他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照顧自己的,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跟著那些捕頭出去追捕逃犯,真以為自己是銅筋鐵骨。

聽到聲響,床上的人微微張開了眼,眼神顯得有些迷茫,李瑞驚喜地道:“爹,你醒了!”

李玨的眼睛慢慢睜開,虛弱地回應一聲,又睡了過去。

焦宛清趕緊嚼碎了兩顆解毒丸,用清水喂了下去,細細給他把脈,阿玨點了自己的胸脈,護住了心脈,還好毒氣未傷到心肺,還有救。提筆開了方子,讓李瑞帶著小廝去藥廬取藥,順道把藥給煎了,李瑞拿著方子匆匆而去。

打發丫環端了溫水過來,絞了熱帕子給他擦臉,擦身子,順道換了衣裳,從頭至尾,李玨一直都昏迷著,一點反應都沒。

焦宛清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坐在床沿邊上,慢慢地將身體伏下,臉蛋貼著他的臉,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一顆心才平靜下來。

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了心,即便孩子都生了三個,但聽到李玨受傷中毒,她還是很擔心,不知不覺中,這個男人早已融入她的生命裏。當初嫁他不過緣於知根知底,她想當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彌補上輩子孤老終身的缺憾。才發覺越處得久,越發貪戀他給的溫柔,她已經愛上這個溫柔正直的男人。

陸展元,上輩子李莫愁愛過恨過一輩子的男人,已經遠去,慢慢也記不清楚他的樣子,提起這名字,隻是一個模糊的白影子,還是阿玨說的好,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要珍惜擁有的一切。

她曾把李莫愁和陸展元的事當成話本子一樣道給他聽,李玨並沒有如同那些衛道士一樣大罵李莫愁狠毒,直道:“若不是陸展元始終亂棄,李莫愁不會成為一個人見人恨的女魔頭,但兩人結合再一起,卻未必是神仙眷屬。”

“李莫愁一生不幸與古墓有關,一個古怪的師門,違背人倫,壓抑了她的天性。”

“祖師婆婆把自己的不幸強加於她的徒子徒孫,讓莫愁變得高傲剛烈,敏感多疑,害怕背叛,卻又向往人間生活。”

“倘若當初師門伸出援手,李莫愁未必會走上不歸路。”

“一個弱女子,遭遇不公,她若不強悍,早就活不下去了,隻是無人引導,走上了極端。”

“那個陸展元不提也罷,貪花好色,言而無信,不過一個沽名釣譽的風流公子罷了,李莫愁遇上這種人,真是孽緣,何沅君更傻,還要背著父母私奔,提心吊膽過十年。”

“天龍高僧一個出家人,管太寬了,本就姓陸的小子缺德,就該好好教訓他一頓。說白了,那個陸展元勢力得很,一心想振興門戶,光宗耀祖,沒有何沅君,也會有李沅君,張沅君。門不當,戶不對,心思各異,難成神仙眷屬。”

“還好咱李家無閨女,不要擔心閨女遇上這種人倘若遇上這種人,老子非要跟他拚命。”

因李玨極度看不上陸展元,沒有如她所願譴責何沅君是狐狸精,李玨說何沅君也是可憐人,李莫愁固然有錯,陸展元也難就其責。

焦宛清為此還鬱悶一陣子,雖然李玨話語不中聽,卻也說到她心上,想那何沅君成親多年無子女,沒啥牽掛,又擔心被她羞辱,她又何必自盡,好死不如賴活著。

何沅君也是命不好,自幼父母雙亡,由武三通夫婦撫養長大,若武三通沒壞念頭,何沅君也不會私奔,大可做她的名門閨秀,嫁入高門。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吸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可惜她明白時,快蹉跎了兩輩子。

因李玨癡迷案子,兩口子拌嘴了,出門時,她故意不見他,倘若這次真差錯了,就是陰陽兩隔了。

“阿玨!你快點醒過來啊,我再也不同你賭氣了!”

她俯身癡癡地看著他,視線不移動分毫,直到外頭響起了敲門聲,李瑞出聲道:“娘,爹爹的藥已經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