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做了一個漫長而溫柔的夢,也許是短暫脫離了周敬瑜掌控的緣故,這一覺他睡得格外安心。莉莉窩在枕邊睡得打呼嚕,柔軟的肚子不停起伏,就連謝傾睜開眼下床時,它也隻是象征性地咪嗚了一聲,然後繼續安心睡去。
洗漱完畢,保姆阿姨端上了準備好的早餐,一小碗清粥,兩三隻蝦餃,對於他來說就足夠了。
阿姨是個相當有經驗的老手,對於他乳貓似的飯量實在看不過去:“人家吃一頓,你得吃上一天,這個樣子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吃飽了,再吃又該不舒服了。”他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示意阿姨可以收拾餐具了。
“現在不光是你一個人要吃,肚子裏還有一個呢。”相處了一段時間,阿姨的母性幾乎要在謝傾這裏泛濫成災,看著他瘦得皮包骨的蒼白模樣,就忍不住要囉嗦幾句:“營養跟不上,又該打針了,多疼呀。”
謝傾衝她笑了笑:“沒事的,我先上去休息了,如果魏醫生來了,就讓他們直接上來吧。”
可他心裏清楚,自己今天所期盼的並不是來給自己看病做檢查的魏醫生。昨天晚上,周蘊章給他打電話了,告訴他做好準備,自己會準時來接他。
他毫不猶疑地回答道:“好。”然後掛上電話,滿懷欣喜地倒進了被窩裏,不知道為什麼他願意相信周蘊章所說的話,哪怕對方的語氣過分輕描淡寫。
他打開衣櫃,指尖自一排整齊幹淨的襯衣間劃過,從中抽出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放到身前比劃了一下。周敬瑜喜歡看他穿襯衣,會讓意大利來的裁縫到閣樓裏給他量尺寸,然後給他做了滿滿一櫃子的襯衣。
有關於這一點的解釋,除了薑昀深生前喜歡穿襯衣,他想不到任何其他。
換好衣服以後,他推開通往陽台的門,坐在陽台上的藤椅裏,懷裏抱著一隻抱枕。目光所及之處,是莊園內鬱鬱蔥蔥的樹林,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鮮亮,昨天夜裏下了點小雨,空氣中浮動著泥土的芬芳。
沒過多久,他聽見了汽車駛進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輛黑色奔馳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那是魏醫生的車,對方下車後也看見他了,仰起頭衝他揮了揮手;今天和他一起來的好像並不是平時那個助手,雖然那助手戴著口罩根本看不清臉,兩個人在門口被保鏢攔住,做了簡單登記以後邁進了閣樓。
這一切,都被坐在二樓陽台上的謝傾看得一清二楚,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件展覽館裏的藝術品。
魏慶榮推開房門進來,將跟在身後的阿姨關在門外,他身邊的助手摘下了口罩,那是一張格外清秀幹淨的臉蛋,身形與謝傾十分相近,但是氣色要比他好太多。
“來,先做個常規檢查。”魏慶榮示意他的助手把醫藥箱打開,讓謝傾走過來,待人走近以後他才慢條斯理地道出下文:“受人之托,我帶你出去,這小子代替你在這兒躺一會兒。”
他指了指身邊站著的助手,看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謝傾聞言,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訝異,他以為按照周蘊章衝動又霸道的性格,可能會大張旗鼓地把自己弄出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這實在是過於戲劇性。
魏醫生給他量了體溫,測了心率,等到再出門時他身後跟著的便是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謝傾了。
那位助手是個相當可愛的青年,臨走時扒著門框,依依不舍地衝魏醫生道:“我能出去吧?我不會被永遠關在這裏吧?我不想做閣樓裏的樂佩啊!”
“不會的,趕緊回去躺下。”魏醫生衝他揮了揮手,把他趕回了床上,然後領著謝傾往外走。
與門口的保鏢擦身而過時,謝傾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對方會發現異樣然後把他攔住,隻能緊緊攥住醫藥箱屏住呼吸。
當然,這些保鏢並沒有那麼英明神武。
坐進車後座的一瞬間,謝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一鬆,箱子掉在了地上。
魏醫生開著車調轉方向,餘光瞄到他此時的模樣,忍俊不禁:“別激動,出了大門再摘口罩也不遲。”
透過後視鏡,這座半山豪宅在謝傾的視線裏越來越模糊;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出門,但這一次卻和以往那些離開是不一樣的,以往他都是在周敬瑜的安排下出門,用的是周敬瑜的司機,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可今天是格外不同的,今天的他是自由的。
在下山的路上,謝傾忍不住摘下了口罩,打開車窗猛地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鮮空氣。晨露尚未褪去,清晨的陽光均勻地灑在他臉上,讓他忍不住唇角上揚露出一個從未有過的發自內心的笑。
轎車在山腳下停穩,魏慶榮扭頭看向他,溫和的視線透過薄薄眼鏡片投射出來:“到了,下車吧。”
“魏醫生,謝謝你。”謝傾對他說道。
魏慶榮衝他揮了揮手,在人下了車之後他打開車窗,不緊不慢地叮囑道:“玩得開心,但我希望你能注意身體,你的健康才是我的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