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綾上了軺車,離嬴熒玉坐得遠了不少,像是一朵孤傲的薔薇,占據一角。

“鷹羽,你這臉是?”景監也是個沒眼力見的人,一上車就看到嬴熒玉的臉頰有著不尋常的紅,習武之人一看便知是被人掌摑。剛問完,看了看冰雪耀梅,難得玄綾微粉的景監馬上意識到自己似乎問錯話了。粗粗地嘿聲笑道。被嬴熒玉愣是橫了一眼。

嫿娘蕩著悠然慵懶的笑意,這些個情情愛愛,倒叫人羨慕不已。在醉千秋待久了,人都待木了,竟任誰將金山銀山擺於眼前,也沒有了半點興致。

一路上,就連小青都發現軺車上氣氛有些尷尬,害得她寧可看看田間風景和壯漢對話,也不願和軺車離一肚子有自己心思的男男女女相處。

一路風光獨好,放眼望去,也是青草碧碧,白雲飄飄。軺車一搖一晃,雖然時光慢走,卻也讓人難得這一份閑情雅致。隻不過,大家的心裏可都不那麼太平。

景監一心思是危難及及的老秦國,還有君上的重托,一想起那張剛毅堅韌的兒時夥伴的臉,他就覺得壓力甚大,國恥兩字總在心頭徘徊。嫿娘也是毫不輕鬆,雖然她看起來最為淡然,心中也是如沉入湖底的青銅,生鏽,腐爛,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至於嬴熒玉和玄綾,剛才發生的一幕奪去了兩人的心神,各自慌亂,竟是心湖微漾。

因為車程變慢,景監和嬴熒玉臨時決定在過路的村莊過一夜,安營紮寨,可是景監的拿手好戲。哪個軍人出身,不會這等粗活。景監指揮壯漢們,進了離他們最近的李家村,想要在他們的周邊安下今晚的休憩之地。

可剛一進村就聽到村口的小娃喊道:“爺爺爺爺,外鄉人。”嬌氣的聲音嗓門可不小,一喊就引來不少幹農活的漢子。

漢子們倒是見慣了魏國往返於安邑和大梁之間的富商貴族們,見到富麗堂皇的軺車和一身華服的公子佳人,心中也是有數。小娃也是機靈地很,跑到軺車麵前,活蹦亂跳。

“小青,給些刀幣。”嫿娘比起景監和嬴熒玉等人可算是清明多了,一下子就懂了那鬼娃子的路數,讓小青拿出了一點錢幣,丟到了娃子的手裏。

果然那娃子舉著刀幣,口中喊著:“富貴平安咯!”邊跑邊跳,活像一隻小猴子。不過,那娃子也是機靈,竟然對軺車裏的大人們喊道:“金貴人兒,我爺爺那兒的飯菜可好吃了,我帶你們去咯?”

童言惹得車內的人都笑了起來,魏國的孩童都鬼精靈地很,知道給自家拉生意。景監想想也是要吃飯,山中打獵也是沒個準數,不如就在那孩兒的爺爺家用飯,倒是省了不少事情。那孩兒也不管,在前麵跑著,見軺車中其他人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景監便大手一揮,往那孩兒的方向行進。

李家村比起前麵遇到的村莊那可是落魄很多了。茅屋所蓋之處也是七零八落,不成規模,連前頭路過的張家村的一半富裕都沒有。走下軺車,壯漢們將軺車拉進了娃子所帶的一大片空地之上,按照圍合之勢排好,用麻繩捆緊。景監等人都跟了過去,那娃子跑得叫一個快,一下子就鑽到了炊煙嫋嫋的茅屋之中。

而後出來了一對夫婦,顯然是那娃兒的爹娘。

男的一臉黝黑,看得出是做慣了農活的粗漢子,女的倒是溫婉可人,低低地跟在丈夫的身後。那丈夫看到一行人華貴不已,自然是愣住了,搓著手,有些緊張局促。

“聽這小娃子說,你這兒可以食飯。不知道方便與否?”景監走到了丈夫的麵前,拿出了一些刀幣,握在手中。

“方便方便,狗丫這娃子,沒有唐突各位貴人吧?”

“沒有。機靈得很,若不是他,還不知道這裏可以食飯。”景監將刀幣放在了年輕丈夫的手上。

他的眼神都放了亮光,一年收成賣了的錢都沒有這麼多,他看了一眼妻子,粗糙的臉上露出了樸實的笑容,今年能給阿花做件新衣裳了。丈夫拉著妻子急忙進去做飯,留下娃兒和一條土黃色的老狗在田埂上蹦躂,和那恬靜的鄉間精致融合到了一起,竟是如此和諧。

嬴熒玉、玄綾、嫿娘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發生的一切,心中存著各自的念想。李家人做飯的時候,玄綾拿了一些玉米在喂麻雀,姿態悠然,可哪怕是這樣的細碎活兒,她還是幹出了一股不近人煙的仙氣兒。

嫿娘站在嬴熒玉的身旁,看了看一直會瞥向玄綾的嬴熒玉,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怎麼?被打了還對人家念念不忘?”

“瞎說什麼。”嬴熒玉臉一紅,沒來由的心虛。就算上一世她的性子直率,沒什麼城府,也到底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

“看來她定是不知道你女子的身份,要不然怎麼下得去手上了這俊臉蛋兒。”嫿娘的手輕佻地劃過嬴熒玉細膩的臉頰,指尖之處,柔嫩觸感真真和那些個糙漢子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