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娘,不如我來舞劍,你來伴奏?”嬴熒玉心中煩悶,又喝了酒,無處宣泄,唯有寶劍對空無,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嫿娘看著嬴熒玉,似乎有些意外。女扮男裝的她大多沉默不語,要說話也是等景監開了口,才默默提出自己的問題。此刻的嬴熒玉和她溫暖年輕的外表更加不搭了,那請求像是命令,有一種上位者的口氣,叫人一時之間難以拒絕。

“也可。願君盡興。”

嫿娘看了一眼生氣的小青,讓她拿了自己的古琴出來。離開了醉千秋,這嫿娘手中的琴依然是最值錢的東西,若不是合眼緣,她的琴聲是再多的錢都買不來的。但是嫿娘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她會心甘情願地為一人,放低身段,隻為她學得開心。

大家默契地圍成了一個圈,就連向來堅韌謹慎的景監都麵露期待之色。要知道,君上派來的時候沒有透露過嬴熒玉的身手,也沒有說過為什麼將她派到自己的身旁。對嬴熒玉,他也是充滿了好奇。

嬴熒玉卸下了腰間的佩劍,那是哥哥親手給她的短兵刃,防身劍。一拿出來才發現,這劍如何來舞。嬴熒玉一時有些窘迫。

“不嫌棄的話,用這把吧。”玄綾站在嬴熒玉的身側,將她的燥悶,尷尬,看得一清二楚,如皎月般的瞳孔裏,閃著微微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酒入愁腸,她下意識地想要幫嬴熒玉一幫,或許,是因為嬴熒玉一路上救過自己多次,那情義不得不還。

玄綾從自己攏著的長袍裏拿出一柄長劍,名叫折鐵,狀似刀,僅一側有刃,另一側是背,上有一窄凹槽。形狀倒是怪異,但景監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無別的愛好,這天下名劍絕對是如數家珍。玄綾竟然將貼身的如此名劍,借給嬴熒玉,讓人著實意外。

嬴熒玉不知這折鐵,看到玄綾雙手托住,便伸出雙手去拿。不出意外,那指尖在頃刻間,觸碰到了玄綾微涼的掌心,柔滑細膩,有一種急火燒灼到的感覺,嬴熒玉急忙握住了劍柄,冰冷至骨髓的觸感從手掌一直傳遞到心髒,嬴熒玉這才掩飾住了剛剛的慌亂。

玄綾將劍交在嬴熒玉的手中之後,就轉頭退出了舞劍的範圍圈,誰也沒有看到她當下的表情。夜幕低垂,空中星宿閃爍,篝火忽明忽暗地燃燒著,玄綾直到嬴熒玉的目光離開自己,才抬頭看向她。心中密密麻麻發酵的東西讓她暗自握緊了拳頭。

嫿娘看了一眼嬴熒玉,對視的一瞬間,兩人同時動了起來。嫿娘的手撫在琴弦之上,琴有十弦,通體墨黑,那聲音竟然空穀回響,在這寂靜的黑夜之中,如同破竹一般,怔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第一聲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了這篝火旁,就連一直在鬧騰的狗丫都安靜了下來,睜大了眼溜溜的眼睛,看著圓圈之內的嬴熒玉和嫿娘。

如聽萬壑鬆,那肅殺之意居然頓時襲上心頭。就連舞劍的嬴熒玉都震驚了,看不出來嫿娘這等紅塵女子,竟然可以談得出這般令人心頭冷冽,如同醉臥沙場的曲子。

嬴熒玉頓時熱血沸騰,一腔對於上一世的控訴和這一世的迷茫,全都傾注在劍尖,如蛇吐信,如龍騰躍,身姿輕盈又和這折鐵配合地天衣無縫。穿梭在篝火之中的那一下劍氣,甚至都湮滅了不少火光,惹得景監默默叫好,就連以武力為生的壯漢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獨門劍法,再也不敢小覷這個略顯女氣的嬴熒玉。

玄綾站在篝火的另一麵,透過火光,注視著舞得酣暢淋漓的嬴熒玉,白玉冠在火苗中顯得尤為耀眼,若嬴熒玉出士,必將成為曆史中的名流,流芳百世。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入畫,每一個轉身都像是刻在玄綾的心上一樣,她甚至不明白,這種極為深刻的印象是為何,就連師傅諄諄教誨的墨家教義都不若此刻嬴熒玉在麵前舞劍的身影來得讓玄綾深刻。

嬴熒玉仿佛化作了一隻獵鷹,年輕的麵龐上有著對自由的渴望,可是卻又有一種不為人知的心傷。讓玄綾忽然母性大發,想要好好地安慰這隻受傷的幼鷹。感覺來得莫名其妙,玄綾對著蒼茫的星空,目光裏第一次出現了淡淡的迷惘。

玄綾複爾低頭,看向掌心,竟感覺仿佛還留著剛才嬴熒玉觸碰的溫度一般,那一處熱熱的,直通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