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痤當年被秦虔生擒,大敗於函穀關,秦孝公驚人之舉,將公叔痤放回了魏國。這讓當時的很多朝臣都不解,但是景監確實佩服這個年輕的君上的。他知道秦國舊君病逝,新君初立都是最為動蕩不安的時期,若是格殺公叔痤,必然引得魏國大軍壓境,後果不堪設想。
年輕的秦孝公親自送公叔痤出關,讓他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安邑繼續做他的丞相。自然是有一些常人所不知的口頭承諾。秦孝公不期望他能遵守,但若遵守了,對秦國有益無害。
一封親筆的竹簡和一塊出入丞相府的令牌由景監遞給了嬴熒玉,憑著這個令牌,這個竹簡將會遞到公叔痤的手中,裏麵自然是秦孝公想要公叔痤疏通的事物。
嬴熒玉得了令牌和竹簡也不久坐,馬上準備動身,交付完書信,她還要跟隨景監去洞春香。但不同的是嬴熒玉經曆過這一切,她骨子裏對這裏發生的這一切有著清醒的認識。她不想見衛鞅是一回事,知道隻有衛鞅能夠拯救老秦是另一回事。即便如此,她也知道,不能意氣用事。
嬴熒玉暗暗地有了自己的主意。
公叔痤此刻應該已經病重了,從秦國歸來之後這個老丞相就開始兵敗如山倒了。似乎知道的自己時代即將退去,這個年邁的男子也發現魏國其實並不如自己想象地那般強盛。最起碼,魏國就沒有秦國那樣少年堅韌的國君。
他的老師曾經這樣評價過他,識人有眼,用人無膽。公叔痤直到臨死才發現老師是多麼慧眼,他自知資質平庸,但識人能力卻也是無人能出其右。他的心中有一個人才,這個人總給他不一樣的見地,總是一針見血,直達本質。這個人就是在他府上任中庶子的衛鞅。
他要等魏惠王回來,將中庶子舉薦給魏王,讓他代替自己成為魏國的丞相,他有一種深刻的預感,如果由衛鞅來主持國政,那麼一統六國,指日可待。
嬴熒玉拿著青銅令牌,一路通暢,公叔痤知道秦孝公終有一天會派人來找自己的。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麼快,當他看到與秦孝公眉目有幾分相似的嬴熒玉的時候,老邁渾濁的瞳孔也銳利了起來。
“拜見丞相大人。”
“既然是故人之請,就不必多禮,咳咳,來人,扶我去政事偏廳。”公叔痤看了一眼謙謙有禮的嬴熒玉,歎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大聲說道。在一旁候著的公叔夫人,急忙站了起來,扶起了公叔痤,將他扶到了政事偏廳,然後安靜地退下了。
整個偌大的偏廳隻留下了公叔痤和嬴熒玉兩個人。
“丞相大人保重身體,這是君上給您的信。”嬴熒玉將竹簡遞了上去,有意無意地撥弄著一旁的火盆,讓火燒得更旺些。
“咳咳……好好好,又是英雄輩出的時代,恐怕我是看不到了。你告訴秦國國君,我會盡力而為,能長眠於故土,是我和國君之間的協定,我自會遵守承諾的。”公叔痤咳得厲害,但是卻還是抑揚頓挫地回答了嬴熒玉的話。“但是我的勢力大不如前,君上是否聽我的勸告,我不敢保證。”
那竹簡上讓公叔痤斡旋於六國攻秦的事物上出一份力,讓魏惠王暫時不要聽信上將軍龐涓的話,大力攻秦,隻要攻秦之勢暫緩,就算是幫了秦國一個大忙。
“丞相盡力便是。”嬴熒玉看了一眼公叔痤,那年邁的身體都開始抖動起來,但她卻沒有半點同情。“還有便是有個問題想要問丞相大人。”嬴熒玉眉眼一挑,溫潤模樣也變得銳利起來。
“大人府中可有一名叫離清的中庶子?”
“確有此人。”公叔痤愣了一下,他對這個人倒是很有印象,才華練練,雖然比不上同樣官職的衛鞅,但也是博采眾長,同輩中的佼佼者,隻是此人為人有些張狂,經常語出驚人,對此,公叔痤並不是特別喜歡。反倒是性格恬淡,經常沉默不語的衛鞅讓人看著舒心。隻是奇怪的是,秦國的斥候怎會知道自己府上小小的中庶子。
“君上特別叮囑,恐怕要丞相大人割愛了。”嬴熒玉目光沒有遊移,看著公叔痤的眼神也頗有深意。似乎,秦孝公對此人是真的極為上心。
公叔痤何等精明,那明明已經病入膏肓的眼睛居然還亮了一下,嬴熒玉的手還是拿著木棍有意無意地撥弄著炭火。
“秦國國君要此人是意欲何為?他不過是我府中小小中庶子而已。”公叔痤不動聲色地打探道。心中卻是對離清這個人上了心。秦孝公可不會無緣無故要他割愛此人,難道是他有自己未曾發現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