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也好也好,那今日便盡歡。”嬴熒玉看著玄綾,笑中帶淚。

可這歡愉又豈是說盡就能能盡的,原以為上一世已經流幹了心中所有的淚,可今晚月色如此美妙之時,竟讓人想要失聲痛哭。嬴熒玉別開臉,盡力遏製著自己想哭的衝動。玄綾也沉默不語,最終不再與嬴熒玉對視。要知道,多看一眼,便會讓自己投降。

一壇酒喝了個精光,嬴熒玉也再說不出一次,嘴邊的醇香和溫柔還殘存,可心卻被浸入了寒潭之中。她知道,玄綾所說不假,便是這不假讓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隻能隨風漂泊,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

“夜了,我們歸家吧。”玄綾見嬴熒玉臉色從白皙變得紅潤,再有紅潤變回白皙,月光下顯得更加慘白了。話語出口,才驚覺自己竟連語調都顫抖起來。

家,明日便不是了。

嬴熒玉抬頭,看向玄綾,愣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好,那我便已友人身份相詢,明日可是去做危險的事?”嬴熒玉思忖了良久,還是問出了口。問出口後便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越是矛盾便越是放心不下玄綾。

“不危險,有苦獲師兄在,怎會讓我涉險。”玄綾心中莫名一暖,可隨即又窒疼起來。她沒有告訴嬴熒玉,墨家的事情又有哪件是不危險的。這些年來,多多少少犧牲的師兄弟也真是不少。而明日開始,她便要以身涉險,幫鄧陵子和苦獲部好局。但這些,她卻不能告訴嬴熒玉,一來是墨家內部機密,二來則是不想她擔心。

“苦獲……”嬴熒玉呢喃了一聲,想起了那個如山般穩重的男子,心底裏歎了一口氣。她竟有些羨慕他,可名正言順地站在玄綾的身側,守護著她。可一想到那人不是自己,心中便冒起了酸泡。“如此,甚好。”

好嗎?嬴熒玉對著朗朗皓月,說了謊。怎會好,一點也不好啊!

相顧無言的兩人,走下了高台,像是將夢,將念想全都留在了那個高台之上,連背影都讓人落寞。

回到驛館的嬴熒玉遲遲無法入睡,直愣愣地看著上空,煩躁,焦灼,像是怎麼也不得法的學生,領悟不了夫子的意圖。她似乎怎麼也找不到讓靈魂安定的法子了。

回憶帶上了翅膀,飛回到了初見之時,一路上的心動,直至今日,竟如同重新經曆了一遍,更加令人悸動了。嬴熒玉已然明白自己對玄綾的情感,較之上一世對衛鞅還要鑽心。可這一次,她卻不敢強求了。不僅僅是上一世的經曆,更因為玄綾的身份,性別還有她的未來。

一念至此,令人幻滅。

臨別的時候總是要到來的。

苦獲一大早便出現在了驛館裏,比嬴熒玉預計的還要早些。若不是自己和玄綾都是早起之人,這時候,恐怕是要吃閉門羹了。

苦獲是個堅韌的人,像是一塊石頭,站在後院中,不出聲也幾乎沒有聲息,冷靜,穩重。若是不說話,恐怕都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嬴熒玉不知何處來的直覺,她總覺得苦獲是喜愛玄綾的,那種喜愛還包含著深深的保護欲,如同遮陰的樹枝,默不作聲,卻為你抵擋烈日。

“小妹,可整理妥當?”苦獲雖內斂卻並不傻,他看著嬴熒玉對玄綾的目光,心中也是一片了然。若不是愛憐,怎會有如此在意而灼灼的視線。

“嗯。”玄綾點了點頭,忽覺語塞,下意識地抬頭,果然看到嬴熒玉正看著自己,心跳漏了一怕。嬴熒玉一夜無眠,可知道,玄綾也是心亂了一夜。

清雅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尷尬和逃避,或許是酒醒了,或許是夢醒了,玄綾幾乎找不到自己主動親吻嬴熒玉的原由。這一次,連怪罪於一時衝動都做不到了。

玄綾的逃避被苦獲看在眼裏,可他依然堅硬如鋼鐵,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直至跟在他的小師妹後麵離開,也沒有半點情緒上的波動。

那日如初見時的老霖雨一樣有些潮濕昏暗,玄綾就這樣被她的同門師兄帶走了。往後的嬴熒玉回憶起這一點,心頭都還會有些悶痛。或許,看太多的背影,記憶裏還是難過的。

玄綾沒有回頭,麵容卻是蒼白的,本來就清冷的神情此刻更是沒有了半點溫度。她知道嬴熒玉定在看著自己,便更沒有了理由回頭,若是回頭,怕是真的再也拴不住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