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伴隨著兩道一氣嗬成的巴掌聲,領頭嬤嬤神情陰冷,在這樣的瞪視中,兩位宮女倉惶跪下:“嬤嬤饒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知死活的賤蹄子……”嬤嬤接觸到鳳夙投射過來的視線,竟是心口一震,囂張氣焰收斂了幾分,“姑娘,大祠堂乃禁地,皇上在裏麵等您,奴婢隻能送您到這裏止步了。”
來時宮人漸漸走遠消失,鳳夙這才邁步入內,踏入門檻的那一瞬間,宮門仿佛被人無聲推動,緩緩自主關閉。
咯吱咯吱聲詭異響起的同時,鳳夙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沙啞聲。
“第十個……可憐,當真是可憐!”
鳳夙驀然轉身……
暗夜風大,卷動鳳夙發絲衣袂肆意翻飛,但身後……沒人。
微微皺眉,她確信剛才不是幻聽,而是真的有人在同她說話……也許不是人。
肩膀驀然一沉,鳳夙身體一僵,緩慢轉身,一位青衣勁裝女子,抱著一把被黑布纏裹的玄鐵劍,眉目冷漠的站在那裏。
幽暗的燈光照在女子臉上,越發襯得膚色蒼白,她的眼神很冷,那樣的冷不複半點生機。
鳳夙並沒有感到很驚訝,入了夜的楚宮,其實跟死人窩沒什麼差別。
女子沒有說話,無聲轉身,在前帶路。
青衣、玄鐵劍不離身,鳳夙想她應該知道前麵帶路的人是誰了。
離開菩提寺前夕,皇爺爺對她說:“阿七,楮墨身邊有一位影子殺手,名喚碧水,殺人無情,用劍出神入化,你若得天香豆蔻,必先斬殺碧水。”
走廊盡頭,是一處偌大的灌木叢,荒草林蔭,閃爍不明的宮燈下,卻是一派恐怖驚悚之景,就算是鳳夙,看到那樣的場景也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抬眸是高聳入雲的玉石台階,巍峨雄偉建築上書“大祠堂”。
低眸卻是一隻隻大壇子,足有九隻,每一隻壇子裏都裝著一個女人,露出頭部,麵孔嚇人。
放眼望去,那些女人悉數被灌了啞藥,挖去眼珠,割去舌頭,薰聾了耳朵,砍掉四肢,俗稱“人彘”。
平時得見一個人彘就足以嚇得魂飛魄散,如今得見九個……鳳夙眼中寒光斂聚,掐指一算,目光驟然望向前方麵無表情踏上白玉台階的青衣女子。
她一直以為她下手已經是狠辣無比了,卻沒有想到有人出手比她還要毒辣上千倍,上萬倍!
難怪皇爺爺一心向佛,卻提點她碧水非殺不可。
大祠堂外圍,裝飾精美,紗窗處隱有燈光浮現。
“碧水,是不是該喂她們進食了?”沉寂中,忽然從大祠堂內響起一道低沉無溫的聲音來。
碧水無聲點頭,冷漠孤傲之聲再次響起:“讓她進來。”
話音剛落,紗窗處的燈驀然熄滅。
碧水推開兩扇黑色大門,月光裏大祠堂陰森之下毫無人氣。
這裏原本就不該有人氣,因為這裏供奉的都是死人,曆代楚國國君和一眾後妃牌位。
陰暗、潮濕,白色紗幔從房梁寂靜垂落,輕掃地麵,門口微風吹來,卷動紗幔肆意飛揚,透過紗幔看那些靈牌,別有一番陰森感。
別指望鳳夙會大驚失色,更別指望她會雙腿發顫恐懼尖叫,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更何況早已無心,沒有心又何來畏懼和不安?那一夜,父皇破釜沉舟,斬殺燕國大將近十名,砍倒軍旗,就連母後也與夫並肩作戰,巾幗不讓須眉,揮動手中長槍,殺敵近千名。
也就是那一夜,燕國損兵折將,而鳳國的最後一擊,卻已注定氣數已盡。
深夜時分的鳳宮,燈火通明,父皇命令宮人聚集金鑾殿。
昔日百官朝拜的神聖之地,那夜卻成為殉國之所,殉葬者多達千人。
當死之夜,哭聲震殿閣。哀哀戚戚,淒淒慘慘。
母後薑姬牽著她的手前去覲見父皇鳳曄。
母後問她:“夙兒,亡國在即,你可害怕?”
她側頭看母後,搖曳宮燈下,母後臉龐絕美傾城,眼神雖然悲痛但卻綻放出堅定的光芒。
她緊了緊母後的手:“寧做亡國鬼,不做亡國奴。”那一刻,她相信她的雙眸是閃閃發亮的,那裏麵絕對沒有怯弱和恐懼。
也就是那一夜,父皇試圖讓母後帶她一起離開,但母後卻握著父皇的手,貼在她布滿血汙的臉上,她淡淡的笑,笑容美麗。
父皇感受著掌心的溫暖,明白了母後的心意,眼眶一酸,卻是再也說不出讓母後離開的話了。
她不肯走,淚流滿麵間父皇抱著她,悲痛道:“夙兒聽話,去找你皇爺爺,父皇隻盼你一世安好,永遠不要心存複國之念。”
她知道這一走就注定了永別,注定了永世難見,宮內有密道可通宮牆之外,她和小宮女綠蕪行至中途,又折返回來,而回來目睹的卻是父皇母後壯烈殉國。
那夜,父皇用滿是血汙的手輕撫母後鬢發,“薑兒,來世可還願意嫁我為妻?”
母後眼眶含淚,對他微笑,燦如春花:“來世臣妾還做鳳家鬼。”
“有妻如此,值了!”父皇朗聲大笑,牽著母後的手,揮劍間,緊握的男女手指垂落在地,鮮血凝膠在一起,再也難舍難棄。
鳳夙雙眸寒光迸射,手中佛珠發出刺目光芒,一陣強光之後,身魂合一,耳邊響起宮人驚喜的聲音:“快去稟告皇上,就說人醒了。”
同一時間,燕國太子東宮。
月色皎潔,轉眼間已是三更天,燕簫從噩夢中驚醒,周身澈寒,側目望去,身邊曼妙女子猶在熟睡中。
掀被下床,卻有柔軟手臂從身後圈住身體,蓁首親密的貼著他的後背,輕輕的廝磨著。
“太子,這就要離開了嗎?”聲音清雅,含著絲絲縷縷的不舍。
燕簫眉目低斂,落在胸前的手臂上,笑容纏綿,“你說呢?”
修長手指覆住女子蔥蔥玉指,轉身時,已將女子壓在床榻之上。女子嬌呼一聲,烏黑發絲散亂鋪在錦被間,眸子宛如流動的水美豔絕倫,含羞帶怯的望著燕簫。
燭火之下,淺黃的光暈灑在女子潮紅的臉色上,燕簫眸色轉深,薄唇微勾,手指斜斜探進她交襟領口,隱隱露出一片膩光白玉。
女子氣息紊急,胸口起伏,雖情動,但仍不忘提醒燕簫:“太子,再過不久您就要上早朝了。”
見她青絲繚繞,媚顏如毒,燕簫眸色越發深沉,氣息漸漸緊促,“不急,我有分寸。”
女子還待說話,燕簫已將薄唇壓在她的紅唇之上,萎靡喘息聲在情欲深海裏顛簸,在暗夜中緩緩飄散……
五更天,女子經受不起歡愛,終於沉沉睡去,燕簫褪去適才的溫柔,眼眸冷漠深沉,挪開胸前的白皙手臂,嘴角揚起了一抹極其諷刺的冷笑!
她是他的太子妃白芷。當年娶她是必然,因為天下隻有一個,唯有籠絡丞相,方能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