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燕簫幼年在隱宮呆過,十歲的時候才離開那裏,出宮後,一直不受燕皇待見,在宮中和劉嬤嬤相依為命,如履薄冰,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雖然他適才對過往之事隻是一筆帶過,沒有深談,但她可以想象。
八歲時,他母妃被白玉川糟蹋而死,隨後他和劉嬤嬤又在隱宮呆了兩年。那兩年也許才是他最苦的兩年。
一個失去父皇疼愛,母妃庇護的孩子,想要在繁重的勞役中生存,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況且,白玉川向來心狠手辣,糟蹋他母妃之後,雖然不知燕簫當時就在床榻之下,但多少會心存芥蒂。
“白玉川不曾為難於你嗎?”待房間隻有她和燕簫時,她淡淡的問道。
“一次失火,一次被人推入池塘,兩次食物中毒,四次被隱宮管事罰跪雪地裏受罰,無數次被人惡意澆濕過夜棉被,時常被一群孩子圍毆……”燕簫眼底攏上了一層陰霾,似化不開的烏雲,“這不算什麼,有孩子讓我從他們胯下爬過去,我帶著微笑,像個膽小怕事的傻子一樣,窩囊的鑽了過去。胯下之辱,我都能忍,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沒關係,後來他一步步有了權力,那些人統統被他殺了,他讓他們生不如死的離開人世,生不如死……
“後來又如何?”鳳夙問。
燕簫譏嘲一笑:“十歲那年父皇大概良心發現,巡視隱宮時,發現了衣衫襤褸,做著粗活的我,於是父愛發現,赦免了我的勞役之苦。”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在隱宮呆過,難免受盡兄弟間的排斥和譏嘲。就這樣在他們的奚落裏呆了四年之久,直到我遇見了……她。”
鳳夙皺了眉,瞬間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了。
“我和夫子相守八年。阿七,我希望你明白,沒有人可以取代夫子在我心中的位置。”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鳳夙眼中的光微微聚攏。
“不是要說心裏話嗎?我把我的心裏話說給你聽,無非是希望你能告訴我一句實情。”
鳳夙目光變幻:“你想知道什麼?”
“你為何會沒有心跳?還有……”燕簫黑眸幽光一閃,隨即沉寂:“你寒症發作的時候,喚了我一聲……簫兒。”
室內一片死寂。
鳳夙寒症發作的時候,曾經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沒有絲毫印象,所以當燕簫說她當時喚了他一聲簫兒時,委實愣了愣。
她……真的喚了他一聲“簫兒”?
“抱歉,我沒有印象。”打死不承認就對了,要不然該怎麼說?對,我的確喚了你一聲簫兒,而且喚了八年之久。
這樣的說法,無疑是找死,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她的真實身份,但如果是別人查出來或是猜出來,諸如楮墨一般,那就另當別論了。
隻不過,楮墨經曆過幽冥之事,死過一次,所以對於鬼魂之說深信不疑,但燕簫就不一樣了。
燕簫錦衣華服,仆侍成群慣了,再加上燕皇極為厭倦鬼魂之說,所以連帶皇子為討他喜好,從小就頗為排斥。由此看來,若讓燕簫相信這世間有鬼魂之說,怕是比登天還難。
但,燕簫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糊弄的,鳳夙說她沒有印象,試圖敷衍過關,若在平時,他或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事也就過去了,但今天不行,疑惑既然浮上心頭,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在世上,喚我簫兒的人,少之又少。”燕簫的雙眸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著凜冽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