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屋簷下,高窗的位置,開著一簇黃色的小花。
方爾冬路過時看見,對著小花愣神了許久。
方爾冬今年也才十八歲,雖然年輕,但是已經是帝國女子學校醫療專業的優秀畢業生了。她很能幹,而且十分漂亮。這樣的女孩子,無論在哪裏,都是眾星捧月的對象。
沒錯,即使她來到了荒涼落後、條件艱苦的暴風穀,年輕的小夥子們也都非常和善的對待她,非常蹩腳的討好她,被她治療外傷的時候,哪怕再疼痛,也會咬緊了牙關,不發出一聲呻吟,生怕在漂亮的女醫生麵前丟了麵子。
暴風穀的每個人,都對她很好,談笑間表露出來的好感,她都能感覺得到。
隻有——
那個英俊的機甲駕駛員就對她很冷淡。
方爾冬察覺到了,那個年輕人,在訓練中出現擦碰傷的時候,寧願去找他的哥哥,也不會來找自己。
還有,上次,訓練結束後,他從操作室裏出來,手上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朵小黃花。方爾冬問他能不能送給自己,他毫不留情的就拒絕了!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
其實方爾冬也並不是那麼想要那朵看著就可憐兮兮的小黃花,隻是長這麼大,第一次碰釘子,心裏總有些不甘心和鬱悶。於是就記住了那個機甲駕駛員。他叫邵續霖。
原本很厭惡的一個人,對他改觀也隻需要短短的一瞬間。
邵續霖在戰場上,救了她。
——而且還對她說:“小心點。”
在她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的時候,邵續霖救了她;在她被現場指揮官責罵的時候,邵續霖安慰了她。
這已經足以讓一個女孩子,內心有了隱隱約約的好感。
就像,此時在窗台上搖曳的小花,不顯眼,卻依舊生機勃勃。
方爾冬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邵續霖的救命之恩,可是暴風穀的物資太貧乏了,一樣拿得出手的都沒有!
她愣愣地看著這簇小花,忽然想起了那天,邵續霖走出機甲操作艙以後,看著手中的小花時,那種溫柔的神情。——溫柔到就像想起了戀人一樣。
方爾冬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高處,從窗台上摘下了花。
她想邵續霖大概會喜歡,她想拿給他看。無意間,看了禮堂裏麵一眼。
禮堂裏麵坐滿了人。幾百個暴風穀的軍官身著軍禮服整整齊齊的坐在那裏。
最前麵,一個中年軍官正在那兒幹巴巴的念著表彰令。
從他身上的白色軍禮服,方爾冬馬上認出了他是王宮的人。
“奉女王陛下的恩典,給予暴風穀賞賜及榮譽……”那人念道。
劉光站起身,從那人身後的隨從那裏接過了表彰的賞物,行了禮,回到座位上。
“奉女王陛下的恩典,給予現場指揮官……”那人像是來糊任務的,暴風穀的勝利並沒有讓他感覺喜悅,念起表彰和慶功的祝函,無精打采地就像是在朗誦睡前讀物。
方爾冬看了一會兒,覺得十分無趣,就想離開。
“奉女王陛下的恩典,給予機甲操縱人員賞賜及榮譽……”那人說。
一個人,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隨從那裏。
方爾冬連忙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戰勝那天起,除了在篝火慶功會上,她就再也沒見過邵續霖了。現在能看見他,方爾冬還是覺得十分開心。
那人的不情願簡直從步伐上就能看出來。他的腳步似乎有萬鈞重,挨到了前麵,接過女王的賞賜,他回過頭。
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暴風穀少尉田芮奇升少校銜。”那軍官念。
方爾冬原本以為會看見邵續霖,沒想到看見的會是一張不認識的臉。
——田芮奇?是什麼東西?
操縱機甲的,明明是邵續霖!救了自己的也是!
這個人!是哪裏來的釣名沽譽之徒!
方爾冬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聲音已經從喉管中發出了:“騙子!”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量喊出了這句話,聲音傳遍了幾百人的禮堂。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方醫生!你在這裏幹什麼?”劉光最先開口,“太危險了,你先回去吧。”就有幾個人向門外衝去,想繞到方爾冬身邊,帶她離開。
如果方爾冬的頭腦此時沒有被怒火占據,也許她就能聽出劉光話裏的警告和焦慮。隻是當時,方爾冬想的全是暴風穀在冒領邵續霖的功勞。
“他不是機甲操縱者!他是個騙子!”方爾冬大聲地說,“操縱機甲打勝仗的另有其人!”
頓時禮堂裏嘈雜了起來,軍官們在喧嘩,劉光的臉色鐵青,王宮來的使者一臉的驚訝。
隻有田芮奇好像鬆了口氣一般。他原本就不願意冒充機甲駕駛員,他不願冒領別人的功勞,尤其是邵續霖的!與其留在暴風穀成為莫名其妙的戰鬥英雄,他更願意跟隨著簡樺去任何地方。
可是,簡樺拜托他。既然是簡樺拜托的事,他隻得勉為其難地、盡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