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起先我也以為督公對我極好。別人要守的規矩我不必守,別人要讀的書我不用讀,不僅如此,你還告訴我隻要看不順眼的人都可以肆意打殺。還記得嗎,剛入學那年有位荀老夫子,他和我講禮儀孝悌,回來我說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做人不該那麼蠻橫,你又是如何回答我的呢?”
魏九臉上露出一絲迷茫,顯然,他不記得了。
魏青棠道:“你說,禮儀孝悌是別人要遵守的,我不用守,不管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你說我永遠都不會做錯事,即便是真做錯了,那也是對的。”
起先眾人聽著還覺得她有自知之明,但到後來越聽越不對勁,什麼不管做什麼事都可以,什麼錯也是對,天下間哪有父母這樣教孩子的?
“捧殺!”一個大臣忍不住叫出聲。
這種法子他夫人娘家曾經見過,那繼母為了毀掉嫡子的身份,無度寵溺百般縱容,不讓他讀書識字,隻教他吃喝玩樂,愣是把一個五歲能賦詩的神童養成了花天酒地的廢物。這種手段是在後來繼母因為中飽私囊伏法的時候無意間抖落出來的,趁著孩子年幼以寵代苛,生生把人養廢了,是謂“捧殺”。
那大臣把此中含義一解釋,周圍無不震驚駭然。
因為魏青棠所說的每一樁事,都能與那繼母行徑一一對上。
他們看待魏九的眼神變得古怪而微妙,誰都沒能想到這種後宅婦人的陰私手段,會被堂堂督公用到義女身上。
魏九的臉色徹底黑了,從魏青棠陳訴過去開始,他就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哪想到後來局勢翻轉,所有旁觀者都站到她那邊去。魏九眯眼,看著跪在那兒侃侃而談的義女,忽然生出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上天的報應般,他用狠毒手段對付義兄全家,謝家的孩子就向他索債,在大庭廣眾下把他的計策一一揭穿。
“咱家初為人父,沒有經驗,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魏九淡淡道,將一切“捧殺”歸為不知。
魏青棠微微一笑:“好,那這些就當督公爺不知情吧,那麼為什麼後來我想交友,你派人去府上威逼讓她們都遠離我?為什麼我每次不過離開你視線一小會兒,你就怒不可遏地要殺掉我身邊所有人?為什麼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顧文武你卻執意逼我嫁給他,後來顧文武娶了繡寧姐,你又要我嫁給你選中的劉瑉?”
這一條條,清晰無比地羅列出來,魏九難以反駁,隻能沉默。
旁人聽得膽戰心驚,沒想到這對父女之間有這麼多內情,不準交友、兩次逼嫁,這哪裏是什麼父女,分明就是把她當棋子擺布!
難怪魏青棠會說有私怨,如此一想,她那“女土匪”的名聲多半也是魏九有意散出來的,雖不知目的為何,但真真正正是在毀了她!
明武帝閉上了嘴,眼睛不停在兩人中間掃視。
魏九雙目陰鷙的眯了眯,道:“魏青棠,你盡可說咱家教養方式有誤,但你別忘了,這十幾年,你吃誰的喝誰的,又是誰把你養這麼大的!”
眸光一凜,等到了。
魏青棠知道他會說這話,而這也是她無法避免的,被他養了十幾年的恩情。
女子抬起臉,輕輕地笑開了:“是的,你養了我十幾年,如今,我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