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的時間,我和他就這樣看著眼睛吻著彼此,我看到他被絕望占據的雙眸漸漸回複生的力量,又漸漸寫滿藍灰色的悲涼。
見他呼吸平複,我停了吻觀察他的動靜。他坐起身輕歎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和他一起望向遙遠的黑暗之處:“你寧可豁出心契反噬的危險,也要將我擄走,又是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想必是有難言之隱了。我當然沒法見死不救。”
他又用他藍灰色的雙眸複雜地盯著我,半晌將目光投回那無邊的黑暗說:“我本就不該活著。”
我被他的悲涼浸透,輕輕說:“從小到大在我身邊死過很多人,連我父母都不敢和我太接近。隻有我小學時認識的一個男孩願意和我玩,他還因為他爸媽不許他和我玩,而和他們吵架。他說:‘藍舞傾不是什麼天煞孤星,她人很好的,比我見過的人都好。’我的大半個童年全靠他說的這句話支撐過來的。直到在一次微不足道的爭執裏,男孩推了我一下。”我忽然覺得很冷,抱起身子說不下去。
“然後呢?”
我勉強拾起聲音說:“然後,男孩被學校的水泥外牆砸死在我麵前。就在我剛剛站過的地方。那時的天,一碧如洗,樓頂那塊殘破的水泥外牆,仿佛天的缺口,遠遠掛在我視線的盡頭,血淋淋地再次宣告殘酷的事實。那時我看著那缺口,心裏就冒出過和你一樣的想法:為什麼死的不是我?我本就不該活著。”
我轉過頭看著龍宇,深深說:“但是死了又能怎樣呢?他也不會活過來。很多事實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隻能想辦法去麵對,我不想做個用死來逃避現實的懦夫。”
龍宇眼裏升起迷茫而探尋的光,問道:“所以,你是如何麵對這個現實的?”
“從此我再沒有過朋友。因為從未擁有的話,就無所謂失去。我和周圍世界的距離,無論多麼渴望,卻隻能眼睜睜在這畏怯中越來越遠。但是我覺得就算全世界都認定我是天煞孤星,我也用這孤獨換來的距離保護了他們,從此再沒有人因我而死。”
龍宇望著我思忖半晌,忽然問:“主上可願隨我去個地方?我可保你從此榮華富貴,不必陷入與……與龍華帝懷濤爭奪帝位的血雨腥風中。”
我的眉毛瞬間蹙成一團:“龍華帝是什麼?我幹嘛跟他爭奪帝位?”
“龍華帝懷濤已道淪——就是因為品行敗壞被天帝剝奪了帝位,現任青龍神妃也已道淪為檮杌,其他神妃必將漸漸全部淪為凶獸。新帝的帝王苗由天帝播種,由恐獸守護,成長在天虞島,是接掌龍華帝位的新帝。”
“哦,那你們去找那個長在樹上的新帝唄,幹嘛非跟我過不去?”折騰了一天,加上他這神乎其神的睡前故事,我越來越困,打著哈欠勉強跟這隻自說自話的龍搭腔。
“你就是新帝。”龍宇星藍的眼睛柔和地望著我,漸漸升起他慣有的糾結的憂傷。
我一個哈欠卡在嘴裏,張著嘴合不攏。
“我們是新神君,這次感受到你十八歲成熟的帝王之氣,受天命感召去異界接你回來。龍華帝既然已經派檮杌和恐獸追殺我們到異界,回到龍華域更會傾盡全力絞殺我們。龍華帝位已傳世一千八百年,是天下最強盛的王權,我們想要跟他抗衡,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所以,主上還是隨我避世桃源的好。”
“等等,我腦子不太好,你容我消化一下我再決定跟不跟你去哈……”我正努力認識著自己的新身份新處境極其真實性,一個低沉陰寒的聲音驟然在我們身後的黑暗裏響起。
“她哪兒也不會跟你去。”
我回頭去看,什麼都還沒看清,身邊的龍宇已帶著我騰空而起。從黑暗中飛竄出的捆仙索撲了個空,一道黑影閃出在我們身畔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