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總是在不停地奔跑。
有時在霧海樓的濃霧之中,腳下是萬丈深淵。
有時卻是在華家的餐廳裏,燭光搖曳之中一會兒是華遠山冷笑的麵龐,一會又化作許翹指尖的煙霧繚繞。
最終在華遠山被我踹下石級發出最後的一聲呼喚時驚醒。
在那一刻我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拉他,卻拉不到他的手,拚命地呼喊著他的名字,卻張不開嘴喊不出聲。
隻覺得有一雙手始終在我的麵前,但我們握不到彼此。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深深地陷在一張柔軟的沙發中。
在我的麵前正俯身凝望著我的,是一張熟悉而焦急的臉,那是我聲聲呼喚著向他奔逃而去的鍾海濤。
“抓他,濤哥,快抓他,他是凶手。濤哥,快去抓他。”
我使勁搖晃著鍾海濤的雙臂,催促著他快去抓華遠山,可他卻對著我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冷然,我先送你回家。”
我懵懵然四處張望,原來竟是在綠園的客廳裏。
除了正中那張最具鮮明特色的大幅綠色壁畫,還有整個裝潢都是綠色格調,眼前一片清新自然之色,仿佛置身於原始森林中。
不,為什麼我模糊的腦海之中,搖搖晃晃的還是華家外麵那一片小林子?
華遠山曾經說過,如果我葬身於斯,他不會在陽台上看風景。
而事實上,我差一點在那片林子裏被蟲子螞蝗咬成千瘡百孔。
“來,冷然,再休息一會兒,喝口熱水再走不遲。”
靳院長很熱心地挽留我,他家那位東南亞帶回來的女傭薇雅達為我送來一杯熱茶,用怪怪的聲調對我說:“壓壓驚。”
我抬眼望著鍾海濤,他默默地點了一下頭,接過了杯子,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有點不太習慣這樣被人喂著喝水,但鍾海濤固執地沒有拿開杯子,隻得就著杯子喝了幾口。
聽到女孩子“嘻嘻”的笑聲,忙用手將杯子推開,鍾海濤這才沒有再堅持。
我看到靳凱的女兒靳纖纖在屋子裏還是穿著校服,在我的印象裏,她永遠都是這樣的一身打扮。
靳院長為我把了把脈,又翻了翻我的眼皮,在我的臉上足足打量了三十秒鍾之後,才說:“沒問題,鍾隊長,你可以放心帶她走了。不過……”
靳院長話說一半停頓了一下,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確實有所擔憂地對鍾海濤說:“別再讓她受驚嚇了,否則很可能造成精神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也就是我很可能被嚇成精神病唄。
那後果其實我自己完全可以想像的到,在精神療養院裏工作了幾個月,早已經看得夠多了。
鍾海濤笑了笑,卻突然放開我走到了客廳的中央,看著那幅巨大的山水畫。
他的眼神落在畫的右下側懸崖上,那裏一朵孤零零的紅花,我想起來,這是一朵開在地
獄門口的花,學名蔓珠莎華。
在一片綠色叢中,那一抹紅色尤顯得刺眼而詭異。
一般人是不會在家裏種這種花,也不會將這樣的畫掛在家中,靳凱這樣具有高深文化修養的人除外。